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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紙上,大片紅火如流星般分散,逐漸消隱蹤跡,解除埋伏圍堵。長久僵局之後,黎暉殿先一步退縮,現在迎來進攻時刻。
「總算輪到我們了。」
楚在霜立刻推動橙火,那是楚並曉小組,蓮華宗尖兵隊伍。只要他們攻下堡壘,將諸多岩洞攬入懷中,依靠此戰搜集來的海量靈珠,門內不少小組都能順利晉級。
前期積攢的力量一朝爆發,橙火在圖面上勢不可擋,以燎原之勢反撲向紅火,迅速地蔓延到海底各處!
這是勝利的衝鋒,就要將最後一軍!
斐望淮默不作聲地旁觀此幕,眼看她不費吹灰之力調兵,還莫名悠然地哼起小調。她現在神采飛揚,那雙杏眸浸潤著光,全神貫注低頭布陣,漆黑睫毛偶爾顫動,跟平日裡對弈如出一轍。
但不完全一樣,這不只是下棋。
他知道她博聞強識、棋力超群,但不知她能聰明到這步,甚至深諳人心。
他眼眸如深潭,盯著那張薄紙,透過海底看到地面,看到瓊蓮十二島,看到遼闊無垠的島外。不知為何指尖發麻,突然生出一種預感,她不會就布局這一次,終有一天手邊圖紙變換,會放手謀劃這浩浩天下。
這跟傳魂入夢的一劍不同,並不是來自未來的傳信,而是他當下萌生的判斷。
一直以來,他被預言夢所擾,總關注她的修為,現在卻醍醐灌頂般破除固有見解,或許她不一定實力出眾到能刺死自己,但同樣會對魔修勢力有威脅。
一旦四象玖洲向外求助,瓊蓮十二島和落薔山谷派出支援,出動的必然是剛剛崛起、尚未建島的年輕弟子。相比天賦出眾的楚並曉,能將各方勢力調動的她,明顯更危險。
他不一定能在她手裡取勝,多年弈棋的勝敗驗證此點。
最好的辦法是不讓她離島,永遠沒辦法在大戰中出力。
斐望淮目光逡巡,掠過她靈動的垂雲髻,掠過她如雪般的臉頰,掠過她顏色略淺的眼,偶爾也難以形容對她的觀感。
他應當是恨她的,那股如影隨形的警惕及不安依舊未散,但長久以來的執念及陪伴又釀出依賴,不似清淡適口的粥,而似辛辣嗆人的酒。每逢月圓之夜,酒味越發濃烈,甚至讓克制天性的他生出自厭,想要借冰冷刺骨的潭水澆滅。
但隨著魅族血脈的覺醒,胸腔內還有種觸感異動,有什麼不知名存在復甦。明知她不日會給自己帶來危險,但神經戰慄後仍忍不住用視線追逐,偏偏就挪不開眼。
他用指腹摩挲那兩根手指,依舊無法揮退內心矛盾感。
*
楚並曉帶隊攻下岩洞,他一劍淘汰最後數人,徹底搗毀敵方大本營。
其他人興高采烈衝進,連忙搜查起附近地形:「這回是大獲全勝,完全將他們擊潰!」
落薔山谷修士潰不成軍,一路上毫無阻擋之力,竟任由他們殺進來。
「現在報信回去,這裡人員較少。」楚並曉收劍道,「他們應是內訌一波,就怕有人垂死掙扎,還留什麼後手。」
「好的,我這就傳信……」門內弟子拿出鏡石,剛將靈氣匯入,卻是面色一愣,「咦?」
楚並曉:「怎麼?」
「突然聯繫不上據點,不知他們到哪去了。」
*
岩洞內,浦榮和郁冷萱帶人一路悄悄潛入,想要直搗蓮華宗腹地,擊殺在此指揮的領隊,誰料撲了個空。進洞後空無一人,明明火堆還在燃燒,但地圖及靈珠卻不翼而飛。
浦榮摸了摸石台及石椅,上面還有殘留的餘溫,凝眉道:「這是剛走沒多久。」
郁冷萱環視一圈,沒看到任何貝類:「倒是把東西都帶走了。」
他們故意躲開蓮華宗,沒有暴露自身行蹤,就想擒賊先擒王。不料對方格外警覺,眨眼間就逃竄出去,此事堪稱離奇。
「現在朝各個方向搜,應該就在周圍才對。」
[他們寧肯拋棄隊伍,都要跑過來殺你呢,是不是玩兒不起?]小釋目睹下方眾人,驚嘆道,[要不是我們感知強,真被他們抓個正著。]
飛劍之上,楚在霜此時卻無暇回話,她被人一把捂住嘴,嗚嗚地說不出話,不由怒目瞪身邊人,抗議地伸手擊打他手背,恨不得要張嘴咬他手心。
敵方來得突然,他們發現也無處可躲,好在斐望淮動作夠快,索性御劍載著她升到岩洞上方,甚至眼疾手快地收拾起圖紙及靈珠。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他把她收起來太粗魯了,直接就捂嘴往劍上一丟!
而且挨得也太緊,往日御劍不這樣,兩人現在恨不得都貼上。
斐望淮見她在自己懷裡蹭來蹭去,他剛怕她出聲破陣,這才強硬地出手,如今掌心被濕熱氣息拂過,心底同樣是萬分彆扭,悶聲警告道:「別亂動,不然幻術藏不住你。」
第六十一章
楚在霜一聽此話,她連忙低頭俯瞰下方,果然發現黎暉殿修士毫無察覺。他們正認真地搜查據點,偏偏對二人熟視無睹,目光都沒在上方停留,應當是被幻術所蒙蔽。
兩人挨得太緊,在狹窄空間內分享彼此體溫,一時都有些束手束腳。
斐望淮手掌被她吐息吹過,居然隱隱有灼燒之感,同樣不好再觸碰她,輕聲道:「不許出聲,就放開你。」
楚在霜眨著杏眸,老實地點點頭,恨不得擺出人畜無害的模樣,以此證明自己聽話又懂事,完全服從對方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