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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亭!」景嵐聲音中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推開長淵環在她身前的手,跌跌撞撞跑到月雲亭身邊。
「你做了什麼?為什麼箭會跑到你身上?」景嵐的話語破碎哽咽,泣不成聲。
月雲亭分明已經虛弱得說不出話來,像是下一刻便要消失一樣,卻還是強忍著顫抖,輕輕握住她的手,叫她不要哭。
精靈族有一秘術,那就是他們可以在另一個人身上下一層禁制,這樣一來,無論那人受了什麼樣的傷害,都會原封不動的返還到下術之人的身上。
月雲亭便將這個秘術,用在了景嵐身上。
所以景嵐還一直奇怪,為何近日,跌倒時總感覺不到疼痛,也看不到傷口,做錯了事情父親敲她的腦袋也不覺得痛,喝藥時端起那滾燙的藥碗,也感覺不到燙,原來不是她變遲鈍了,是傷害轉移了。
胸口的靈石是月雲亭的力量根源,如今被一箭刺穿,點點靈氣從他胸膛中逸散,眼看著眼前的人就要灰飛煙滅。景嵐慌了神,不停地用手去抓空氣里流動的光暈,想把它們塞回去,可她哪裡抓得住。
崩潰絕望之際,小院裡突然憑空出現一個老者,一身青衣布衫,仙風道骨,鬚髮皆白,只見他緩緩向月雲亭走近,俯下身,雙手覆在他的胸口上,聚起靈力,終於止住了靈光的擴散。
「師……傅。」月雲亭艱難地開口。
「你的靈力石已在漸漸枯竭,就算是為師,也回天乏術啊。」老者從袖中掏出一塊琉璃石,石頭上的光芒一刻比一刻暗淡,正如此時的月雲亭一樣,已經虛弱到逐漸昏睡過去,所有人只能看著他的生命一點一滴流逝,卻無能為力。
「我可以救他。」長淵站在景嵐身後,俯身抓住景嵐的手,將她拉了起來,看著景嵐,一字一句道:「你答應我,和我一起離開月牙泉,永遠不再回來,我便救他。」
景嵐臉上還掛著來不及揩去的淚水,一聽到長淵說,可以救他,便立馬抓住長淵的手臂,忙不迭地點著頭。
長淵從懷中掏出那枚幻世鏡碎片,單薄的鏡身在陽光下泛著寒光,碎片中倒映出長淵的半張臉來,稜角鋒利冷硬,就像著碎片邊緣一樣。
「你怎會有這上古聖物?」
他怎會有這上古聖物?說來倒是好笑,長裕雖博學多識,飽覽群書,但在騎馬涉獵這一塊,卻是不太擅長的。而南疆王之所以安排這一次的狩獵,不過是想讓長裕與朝中武將多加接觸,日後接管朝政時才能使眾人心悅誠服。
此行來月牙泉前,南疆王怕出什麼意外,就將這鏡子給了長裕,讓他貼身帶著。是有多麼疼愛,才能眼都不眨,就將這王室秘寶拿出來給他當護身符。
不過這寶物,給長裕倒是浪費了,畢竟,等這次月牙泉狩獵一結束,他的好哥哥長裕,大概就不再是這南疆王室的繼承人了。
這鏡子留在他那兒,也是暴殄天物。所以長淵使了點小手段,將鏡子拿到了自己手裡,而現在長裕手中的,不過是一塊普通的鏡子罷了。
落下谷底的那一刻,求生的本能險些讓他快要將鏡子拿出來了,不過,為了回到羌城後能有扳倒長裕的砝碼,為了以「謀害胞弟」的名義將他拉下來,他只能賭一把。
「這你不必管,安心救人便是。」手中的鏡子帶著蝕骨的寒氣,長淵站的筆直,語氣冷然。
老者將幻世鏡注入了月雲亭的胸膛,不到片刻,月雲亭的靈力石也重新恢復了光芒。
不等月雲亭醒來,長淵便拉著景嵐離開了小院。院外候著一隊身穿鎧甲的人馬,一見到長淵,就紛紛跪地,喊他「殿下」。
景嵐被長淵帶著離開了月牙泉,甚至來不及與月雲亭,與父母告一聲別,就來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羌城,困在王城中,就是三年。
這三年裡,景嵐在羌城看到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長淵。他雷霆手段,殺伐果斷,一回城就將長裕趕去了大月城,永世不得再入王城。
上位後,更是馬不停蹄地出去朝中老舊勢力,恩威並濟,收服人心。短短一年,南疆王朝便換了天地。
在山嵐殿裡,景嵐常聽人說,長淵如何看重她,如何愛她,她卻感覺不到。她想,她還是喜歡以前的長淵,那個看起來脆弱敏感,身上藏著很多故事,卻對她言聽計從的少年。
在這殿中的日子如鳥雀一般,每日被人監視著,沒有朋友,沒有家人,只能等著長淵來看她,她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日子。
無時無刻,不想回月牙泉。
如果不是月牙泉寄來的那封信,她也許會一直麻痹著自己,就這麼將餘生耗在王城裡。
是月雲亭的師傅給景嵐的信,信上說,大小月城發了一場旱災,草木凋敝,民不聊生。連月牙泉的泉水,也幾近乾涸。
月雲亭耗儘自己的靈力,將月牙泉的泉水填滿,讓大小月城降了一場甘霖,如今已經油盡燈枯,時日無多了,臨走前,只想再見景嵐一面。
那日,景嵐做了長淵愛吃的糕點,去羌平宮找他。
「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竟然能讓你主動來看我?」長淵話中雖然帶著揶揄ᴶˢᴳᴮᴮ,但語氣聽著卻驚喜雀躍。
可在景嵐說了自己的來意後,長淵的眼神卻越來越冰冷,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我說你今日怎麼會來?」長淵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糕點,輕輕笑了起來,只是那笑聲中帶著壓抑和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