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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上居民不多,王滿是這島上唯一的大夫。不過平日裡,一些什么小病小痛的,大家都能自己解決,但若是遇上什麼大病,有些條件的也會乘船去漁陽看病,所以王滿這一處,已經很少有人來了。
三人幫著將暈倒的婦人扶著到床上躺下,王滿便從屋內拿出一個老舊的紅木箱,這個箱子是他平時拿來診脈治病用的。
他此刻不慌不忙地打開箱子,從箱子上頭托起一塊方巾,小心翼翼地放到婦人的手腕上,接著才搭上手指,為她診起脈來。
王滿診脈的這一會,幾人靜靜等在一邊,屏氣凝神,不敢出聲。那少年雖然憂心得緊,此刻也知道不好打擾大夫,只是在一邊伸長了脖子往裡頭看去。
半晌,王滿將手從那方巾上緩緩挪開,目光在三人身上掃了一圈,這才對著那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來。
江楠溪看王滿的神情,神色如常,喚那少年過來時,態度也流暢自然。再加上剛剛看那婦人的臉色,只是蒼白虛弱,但呼吸平穩有力,於是心中便有了大概的猜測,這婦人應當沒什麼大礙。
果然,少年上前後,王滿慢條斯理地收起了診脈的器具,對著他寬慰道:「小公子,你娘沒什麼大礙,不過是連日來憂思過甚,沒有休息好。加之今日趕船來,舟車勞頓,一下子累著了。我給她開幾服安神補血的藥,今日喝上幾貼,應當就沒什麼問題了。」
王滿對著那少年交代完這幾句,一回頭,發現江楠溪不知什麼時候也湊了上來,此時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便敲了敲她的腦袋補充道:「今日我還要上山去採藥,一會我開完藥你便幫著去藥房裡抓來,早中晚給這個夫人熬上三次,讓她喝下。」
江楠溪爽快地點點頭,連聲道:「沒問題,我來弄。」
「你呢今日也別急著帶你母親出島,最好讓她在這歇上一天,明日再回去也不遲。」
「小公子,明日你想出島時,提前去前頭碼頭上等著就成。」吳槐見人沒事,也松下一口氣來,這會才顧得上擦了擦頭上的汗。
少年聞言拱手向著幾人拜了拜,感激道:「多謝王大夫,多謝姑娘,多謝船家。諸位叫我陳月軒便好,我家便在漁陽,今日陪我母親來島上燒香,幸虧碰上幾位。日後大家若是到了漁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來陳府找我。」
「我身上沒帶多少銀錢,這點就當做是今日診療的費用,王大夫千萬要收下。」陳月軒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來。
這荷包與他的穿著一樣,頗為精緻,同樣是湖青色的錦緞底子,上面繡著幾隻栩栩如生的鯉魚,口子上用一根金色緞線收著。他抬手去松那袋口的時候,江楠溪分明聽見袋子裡傳來碎銀子相撞的嘩啦聲響,於是不由得抬頭望去,想看看他所說的『沒帶多少銀錢』究竟是個什麼分量。
隨著『嘩啦』一聲,他將袋子裡的錢一股腦兒倒到了桌上,江楠溪看著桌子上堆成小山的碎銀,放眼望去大概有十幾二十顆。江楠溪努了努嘴,有錢人的世界果然和她不一樣,桌子上的這些已經夠她們家幾年的開銷了,怎麼從陳月軒嘴裡說出來好像還不值一提的樣子。要知道她平時辛辛苦苦下山幫著拉拉活,運氣好時也才只能得幾枚銅板而已。
她小小的想了想自己若是有了這麼多錢,可以拿去幹什麼。她想著,她和母親住的那個院子,可以先修繕一番,有時候下雨什麼的屋頂總還漏雨。到時候還可以在院子裡種點花草樹木,再打一架鞦韆,再給她和娘買幾身好看的衣裳……她正亂七八糟地暢想著,一枚子銅錢從袋子裡滾了出來,從桌子上跳下,發出清脆的一聲響,直直滾落在她腳邊。
果然還是銅板的聲音對她來說比較熟悉,她飛快地撿了起來,把它放在了那堆碎銀子旁邊,此時陳月軒正將那銀子分了三份,準備叫幾人收下。
王滿看著窗外的日頭漸漸地高了,將剛剛寫好的藥房塞到江楠溪手裡,急急地收拾東西準備出門,對著正在分錢的陳月軒喊了一句:「今日的診費加藥費加住宿費你給我二十文便成,多的我是不要的。」
說罷便抄起放在一旁的背簍,挽了挽衣袖,急匆匆往門外走了。
「今日耽誤了兩位不少時間,你們便將這個收著吧。」陳月軒見王滿走了,便轉頭開始繼續對著吳槐和江楠溪進行遊說。
「我就幫著使了點力氣,實在是沒什麼忙,陳公子你不必如此客氣。」
吳槐比陳月軒高上小半個頭,又是常常使力氣的,此刻一把捏住陳月軒的手,陳月軒便動彈不得。兩人推推搡搡間,江楠溪捏起桌上的三個銅板,在兩人眼前晃了一晃,「陳公子,這個我就收下了,就當今日你雇我一天。」
「吳大哥,你也快別跟著忙活了,趕緊回碼頭上去吧,不然該誤了發船的時辰了。」
說著也不再管那爭的面紅耳赤的兩人,轉身輕車熟路地往藥房中走去。
王滿與江父相識多年,江父離世後,他時不時地也會來幫襯她們母女一二。有時候寺里忙,江母不便將江楠溪帶著,就會將江楠溪送到王滿這住上一段時日。江楠溪會認字寫字之後,王滿也會教她辨認草藥和一些簡單的醫理。所以一些不大要緊的症狀,她自己也是能看的。
王滿剛剛走得急,方子上的字寫的龍飛鳳舞的,還好她有些底子,不然真看不到他寫的是什麼東西。她一面暗暗嫌棄著王滿的字,一面按著方子一樣一樣地撿著藥,等她將藥放到陶罐里開始生起小火熬著的時候,吳槐已經走了,只剩陳月軒一個人站在房裡,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