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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輕輕地握著,但那一瞬,她緊繃著的身體好似都得到了安撫。
她回望過去,身邊的人偏著頭一邊輕聲寬慰著王萱蘭,一邊握著沈冰靈的手。
他們坐的很近,這是她第一次這樣明目張胆,正大光明地看著他。
他側臉的線條分明凌厲,周身的氣度也清冷。
聲音像玉石一樣,聽著是清爽悅耳,但其實沒什麼溫度。
但他此時身上卻透著股溫和的,清潤的氣質,就好像是陽春三月吹來的一道春風。
這麼多年,在中州也好,嶺南也好,她事事自己扛著,對家裡也是從來報喜不報憂。
今次是第一次有人在這種時候站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
此刻的無言陪伴好像勝過千言萬語。
真奇怪,明明與他相識不過幾日,怎麼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屋外風聲陣陣,屋內兩人的說話聲低低在耳邊繞開。
師爺的手握過來時,她清清楚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響起。
久久未緩。
沈冰靈生平第一次起了歹念。
有沒有可能把這份溫暖,一直留在身邊。
但想到自己是這樣一個過了今日,等不到明日的人。
神情倏然又落寞下來。
「瞧我,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麼」,王萱蘭抬著袖子擦了擦眼睛,「你們今日在車上肯定辛苦,我去把玉山的房間收拾一下,你們夫妻倆就在那休息吧。」
「辛苦伯母了。」
「跟我客氣什麼。」
「大人,今夜再同我委屈一晚?」王萱蘭走後,明緣看她還發著愣,以為她有意見,又繼續說:「景玉山家裡就兩間屋子,咱們總不能讓伯母去睡廚房吧。」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再說了,反正我們也不是沒一起睡過。」
他說這話的時候,放輕了聲音,低低沉沉地在她耳邊響起。
覆在她手背上的手也不安分起來,若有若無地摩挲輕捻,再聯想到昨日同床共枕的親密曖昧,沈冰靈只覺得渾身燙得發慌。
她飛快地將手抽了出來,強裝鎮定地往屋外走去,「伯母,我來幫你。」
「大人生氣了?我開玩笑的。」
明緣忙著起身追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又擠進了景玉山房中。
王萱蘭的小院在城郊山腳下的一塊僻靜的土地上,四周沒什麼人跡。
沈冰靈和明緣還沒來時,院子安靜無聲,偶得幾聲雞鳴啼叫,在這樣的時節,更顯得又冷又靜。
如今來了人,好似也有些生氣了。
景玉山的小屋裡,傳來幾道人聲。
「哎呀,你們趕了一天車,去坐著休息就好。」
「夫人去坐著休息,我來就行。」
「你們小兩口感情真好。」
沈冰靈:……
第87章
景玉山的房間是這座小院中,朝向最好,採光最好,空間最大的一間屋子。
因緊臨著院景,屋子裡的幾面窗子一打開,便能看到院中的景色。
籬牆上纏繞的藤蔓乾枯虬結,地上只零星地見著幾棵冷黃的小草,迎風而立。
這會的月光灑在院裡,滿目是一片清冷銀白的寂色。
但那三棵松樹卻與這番景色不太搭調,它們一如既往地蒼翠,挺拔,不落,好像永遠都不會凋零。
天氣嚴寒,歲月困苦,但若內心有堅韌強大的力量,風霜雨雪,歲月變遷,也不會改變初心。
沈冰靈拿起景玉山書桌上立著的一方木牌,木牌是松木的底,上頭刻著『三松堂』幾個大字。
木牌被人打磨地細膩圓鈍,好似常常被人拿在手中撫摸。
景玉山把它放在桌面上最顯眼的位置,這方小小木牌,大概是他心中最為珍貴的精神支柱吧。
簡陋的茅屋,普通的小院,在他心裡,是可以被稱之為『三松堂』的淨土。
書桌上整整齊齊碼著一些手札,一本本翻開,都是他的讀書筆記和日常隨筆。一本本翻開,隨著景玉山的文字慢慢展露在沈冰靈眼前,她仿佛能透過這些札記,這些隨筆,這些文字,看到一個胸有千壑,堅韌不拔,如青松高柏一樣光明落拓的讀書人形象。
他手中雖只有一支筆,筆下卻有萬卷山河,萬千意氣,凌雲壯志。
和他那日隨訴狀送來的那份文章帶給沈冰靈的感覺,一模一樣。
如果說之前相信景玉山是靠的是她官場沉浮多年養成的敏銳觸覺,那麼這一刻,她相信景玉山,是因為景玉山本人。
但這些還不夠,她還需要更多證據。
「師爺,我聽伯母說,景玉山閒時沒有什麼別的愛好,就喜歡去爬爬山。」
「你想去南山?」
夜裡天涼,明緣見她坐下翻起書來,便站到她身邊一扇扇地關著屋裡的窗子。
今日王萱蘭提到過,景玉山經常去爬的一座山,在廬州也十分有名,叫做南山。
「嗯,他的文章中,有提到過找個地方,我想去看看。」
「既然明日要去爬山,那今日便早點休息?」
他將窗子關好,回過身來擋在燭火和沈冰靈攤開的手札中間。
房中光線本就昏幽,他如今一擋,紙面上倏然一黑,是什麼也看不清了。
不僅如此,他還得寸進尺地攤開一隻手蓋在她的紙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