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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誰給你的膽子,在本座的地盤,動本座的人?」
這兩句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儀和睥睨萬物的淡漠,從頭頂傳來,在耳邊落下。不帶一絲溫度,冷的像結了千年萬年的寒冰。
山風拂面,玄燁台上空掠過數隻飛鳥,伴著一聲聲鳥啼,迴蕩在這山谷間。恍惚間,好像腦海深處的某些記憶被人喚起,她強撐著拉開了一絲眼帘。
遠處虛松山頂,蘭因堂上,傳來縹緲清磐的鐘聲,鐘聲一層層蔓延開,抵達山腳時,已經只剩下裊裊餘音,偏就是這餘音,盤旋在玄燁台上空,久久不散。
眼前人身穿一件白袍,寬袖落地,素衣若雪,袖口用銀色的繡線繡著蓮花紋的圖樣,衣袂輕飄,在昏昏的天光里若隱若現。右肩上披著一塊金色的綢布,素手如玉,持著一串琉璃佛珠,每顆珠子上鐫刻著金色的梵文。透明的珠子流光溢彩,上頭染著淺淺淡淡的紅,星星點點漫開,如血色一般,襯的這珠子少了幾分明朗澄澈,多了幾分妖冶無邊。
他站在一地狼藉中,垂簾下視,俯瞰眾生,一身清淨寂滅的風度氣質,飄飄若流風玉雪,超塵脫俗,遺世獨立。
山風拂面,光影交疊,眼前人好似幻境。
普天之下,持有這串帶血色的琉璃佛珠的,只有一人,便是佛州尊者--明緣。
佛州位於天元西地,州界是溧水和淼河的交界匯聚之處。此處山豐水美,靈氣匯聚,鍾靈毓秀,綠水青山就如畫卷一般,遠山翠,近山青,草木豐茂,花樹交映。不論是對於妖魔神仙,還是平凡百姓來說,都是一塊得天獨厚的風水寶地。
是以,千百年來,妖魔一族一直對佛州這塊寶地虎視眈眈,屢次挑釁。
佛尊法照身為佛州的第十代佛尊,其法力之高深,深不可測,後來更是成為歷代佛尊中最早飛升的一個。所以其在位期間,這群妖魔鬼怪因為次次自不量力的挑釁之舉,死傷慘重,從此便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
後來佛尊法照白日飛升後,帶走了桫欏營的符陽。於是在明緣剛剛接管佛州不久後,魔鷹一族便以為自己等來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舉全族之力來犯。
魔鷹族的魔主應恆,領著一干魔將,將州界圍了個水泄不通。
千餘名魔怪聚在州界之處,那一日,就連長年純澈,仙氣繚繞的溧水和淼河的水源上方,都染著黑壓壓的魔氣。
群魔過境,花樹萎靡,草木衰零。
法照的飛升毫無徵兆,走前也並未給明緣交待過什麼。而彼時的明緣和符向川,也不過才是兩個剛成年的少年,佛州和桫欏營兩個這樣重的擔子,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砸向了兩人。
「我讓人去找法照仙尊。」
「不可,這次能找師尊,下次呢,下下次呢?」
「若每次出了事,我等只會搬救兵,躲在人後,那佛州子民憑什麼會相信我能夠保護好他們,我又有什麼資格,成為他們的佛尊。」
明緣的這兩句話,像一盆冷水一樣潑下來,阻斷了符向川想要求救的心思。
他說得對,有些責任,須得自己來抗。
明緣知道,以法照的深謀遠慮,不可能猜不到,他走後,佛州會亂成什麼樣子。
所以於明緣而言,今日這一戰,除了要對付這群蟄伏百年,心懷鬼胎的魔族之人,更重要的,是要向法照,向佛州百姓,向六界眾生證明,他配得上佛尊的位置,也有能力守護好佛州。
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對戰,是對他和符向川的一次試煉。
只准成功,不准失敗的試煉。
魔鷹一族作為魔族存在感最低的旁支,低調普通,千百年來,在魔界備受歧視和壓迫。六界之中甚至一度查無此族。如今舉族而動,聲勢滔天,倒是叫人防不勝防。
而魔主應恆帶著他們在魔界蟄伏千百年,這千百年來一直忍辱負重,韜光養晦,為的就是等待一個時機擺脫魔界的控制,自立門戶。如今法照飛升,符陽也隨之而去,對於應恆來說,這就是那個機會。
就憑魔鷹主應恆這份臥薪嘗膽,審時度勢的深沉心思,也可窺見其實力不容小覷。
明緣與符向川領著桫欏營的佛修和將士們應戰,在州界與應恆對打了三天三夜。
這三日,天昏地暗,飛沙走石,佛州上空盤旋著淒婉哀絕的鳥雀鳴叫,與州界的刀槍交火之聲攪在一起,大風颳過,草木簌簌,叫人心慌。
對於佛州的百姓來說,這短短三日簡直如同度日如年一般,他們無ᴶˢᴳᴮᴮ時無刻不在擔心和害怕,甚至懷疑這位天生佛骨的佛州驕子,如今的佛尊明緣,是否能像他的師尊法照尊者一樣,守護好百姓,守護好佛州。
三日的僵持與對峙之下,桫欏營的人漸漸有些難以為繼,正當應恆準備一鼓作氣,拿下佛州時。明緣以肉身為器,落下一個生殺大陣。
這些來自魔界的魔怪們本以為,佛修之流,修習的都是些溫和的渡化術法,不足為懼。
但與明緣交手後才發現並非如此,他雖長著一張悲天憫人的神性面孔,但行事卻凌厲狠辣,殺伐果斷。那樣的果斷決絕,就算是法照在這裡,也不一定能做到這般地步。
層層金光從州界四散開來,耀眼奪目,那股氣勢,磅礴有力,似乎要穿透雲層。
他這一招,存的是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