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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如此沮喪,他們雖沒有了親人,但如今有地方住,衣食也有保障,也算得上不幸中的萬幸了。」
「況且你現在是雲燭聖女,應當展現出你作為聖女的擔當來。若你心有不忍,下次再去濟安堂,你便想想法子陪陪他們,與他們說說話。亦或是看看佛州是否有這樣的人家,他們若是因為各種原因導致家中沒有孩子的,是否能讓他們也來濟安堂看看。若是孩子與大人看對了眼,便讓他們領回家去養著,這樣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江楠溪摸了摸秦渺然的頭,語氣溫柔,眉眼低垂的時候,睫毛像蝴蝶的翅翼一樣撲閃,溫潤動人,如一塊羊脂白玉,透著瑩潤的光華。
秦渺然的腦袋摸著溫溫軟軟,毛茸茸的。她聞言抬起頭來,眼中豁然一亮,抓著江楠溪的衣袖,眉開眼笑道:「你說得對,我可以去找那些膝下無子的老爺夫人,濟安堂的那些孩子們,給他們再多吃食物件,也抵不過一個家。」
「我這就去和茶紅姐姐說。」秦渺然跳了起來,飛快地在江楠溪臉上掠過一個吻,然後提著裙擺,跑跑跳跳地上前去攬著茶紅。
臉頰上傳來的那一瓣飛掠而過的溫熱感,江楠溪伸手摸了摸,低頭失笑,這個姑娘,真是活潑熱情得過了頭。
此時幾人已經走到了雲燭閣的門口,門外街道旁停著一頂轎輦,那轎子精緻低調,靛青色的轎簾在駿馬的擺尾中微微晃動,烏木的轎沿上花紋繁複,仔細看與那日曲臨安劍上的花紋樣式頗為相似。
馬車後頭跟著一架裝滿貨物的騾馬牛車,高高碼起的貨物用青麻布罩著,看不出裡頭是什麼東西。
茶紅站在車前與曲臨安低聲說了幾句,便被秦渺然拉著離開了。曲臨安走到那駿馬面前,伸手摸了摸它的鬃毛,這馬兒便瞬間安靜了下來。
曲臨安一手拉著馬鞍,一個縱身躍上了馬背,那馬顛著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嘶鳴。曲臨安騎著馬,往前走了兩步,那馬車堪堪停在江楠溪腳邊。
「上車,右聖女。」馬背上的人趾高氣揚,帶著一股無人能敵的意氣風發,寬大的衣袖罩在馬背上,握著韁繩的手背筋脈凸起,格外清晰。
江楠溪一手扶著那轎子的邊緣,一手提起裙擺,上了馬車。撩起轎簾,只見轎中寬敞開闊,轎子上鋪著棕褐色的毛絨地毯,小几上的紫銅虎紋香爐上熏著淡淡的烏沉香,轎中溫暖舒適。
曲臨安輕喝一聲,馬車穩穩地動了起來,她坐在轎中,轎外熙攘嘈雜的人聲,小販叫賣聲,馬蹄聲紛紛掠過雙耳,靛藍色的轎帘子隨著馬匹的蹄布左右晃蕩。
大約一兩柱香的時間過去,感受到馬步漸漸放緩,江楠溪伸手撩起那車帘子,向外看去,只見馬車已經駛出了鬧市,來到了一處人煙稀少的郊外田地,停在一處大宅院門前。
那宅子看著低調簡單,青磚灰瓦掩映在層層樹影中,牆邊路旁看著乾淨整潔,沒有多餘的雜草野花,看著應當是有人經常打理的。
下了馬車,走近了才看清楚,這便是廣慈堂,老舊的厚朱門上方是一塊烏木牌匾,牌匾上行雲流水的三個大字「廣慈堂」,如錐畫沙,收放有度,正是曲臨安的字跡。
曲臨安走在前頭,吩咐後面的侍衛僕從將牛車上的貨物卸了下來,一一搬進了宅子。江楠溪這才看清楚,這車上拉的,與秦渺然方才說去濟安堂帶的東西一樣,是一些米糧,衣被之物。
跟在幾人的身後進了廣慈堂,堂中寬整闊朗,青石小路縱橫交錯,樹木錯落,古樸幽深。
這一箱箱東西被抬著穿過小路,進了廣慈堂的正廳,走近廳堂,便隱約聽到一些人聲,似在爭論些什麼,有些熱鬧。
「閣主來了。」有人叫喊了一聲,其他人紛紛從座椅上站了起來,遠遠地就開始迎了上來,有幾個不能站起來的,也在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
是一群老人,有的腿腳不太靈便,走起路來還顫顫巍巍,卻也拄著拐杖朝曲臨安走來。腿腳稍好一些的已經迎了上來。
「我們方才還在說您今日何時會來,我說一炷香之內,那老李非跟我爭,說是半個時辰後,你看,又是我說對了吧!」一個老人上前攬過曲臨安的手,親昵地拉著他,「您怎麼看著消瘦了許多。」
那老人看著有五六十的年紀,頭髮白了一些,但看著神清氣爽,十分精神的樣子,此刻看向曲臨安的眼神,充滿了關切和心疼。
後來的幾個老人也圍在了一處,七嘴八舌的,紛紛問著曲臨安,最近是否吃好了,睡好了。
曲臨安被一群人圍在中間,竟難得的沒有生氣,看著ᴶˢᴳᴮᴮ反倒溫和寬潤,耐心細緻地與他們說著話,一群人將他拉著去了正廳坐著。
「最近入秋了,我給大家帶了些衣物和被褥來,你們年紀大了,要注意保暖,不要著涼了。」
「吃的我也帶了許多來,不用為了替我省錢就不吃飯,我雲燭閣養你們幾個人,綽綽有餘。」
「以後去屋裡坐著,別上外頭來,這兒風大。」
曲臨安眉眼低垂著,與他們說話時,速度也慢了下來,一字一句,語氣溫柔平和,與平時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那一群人用著慈祥和煦的目光看著他,也連連點頭道知道了。江楠溪站在一旁看著這樣的畫面,回憶起今日看的關於雲燭閣的帳本來,內心突然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