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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偏殿,江楠溪搬了個凳子在朝南的窗子前坐了下來。景嵐那一屋子的藥味熏得人頭疼,窗外的幾縷清風迎面吹來,才終於感覺好些了。
傅明剛剛說是去宮裡轉轉,也不知道現在在哪。江楠溪靠在窗邊,蔥白的手指捏著傳音玉簡,一下下地在窗欞上輕輕敲著。
萬一有事呢,要不還是等會再問好了。
正思酌間,玉簡亮起。
「江姑娘,你們那邊怎麼樣了?」是時子初的聲音。
「已經替那個姑娘看過了,餵了些藥,今日應當能醒來。」
「這就治好了?」
「倒也不是,那姑娘主要是內里虛空,虛不受補。這陣子應當是給她喝了太多補藥,倒是平白增加了她的負擔。我們給她用了羅酆山的養氣丹,宮主說,今日大概能醒來,但並未好全。」
「楚瑤和謝汝城可還安分?」
「大概是昨日逛累了,他們睡到午時才起,剛用完飯。」
「那你們準備一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今日就要進宮了。」
「好,你萬事小心。」
江楠溪放下玉簡,窗台上落下一隻鳥,青綠色的羽毛,歪著腦袋,滴溜溜地轉著眼睛,一隻腳高高擎起,在窗台上來回跳著,倒是伶俐可愛。
看著這隻鳥兒,江楠溪忽然就想起昨日在街上,與傅明一起看的那處戲來。
「他看起來,不像是言而無信之人。」
「你怎知他沒有豁出性命?」
兩句話在腦中響起,奇怪,傅明此人,平時也不愛多管閒事,卻因為一場戲與個女子去爭執,總感覺有些莫名。
「想什麼呢?」熟悉的聲音停在耳邊,窗台上的小鳥被驚得「騰」一下飛了出去。
傅明立在窗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江楠溪,高大的身子遮住了大片的日光,江楠溪一下被罩進了一片陰影里。
「您都去哪兒轉了,有沒有什麼發現?」江楠溪抬頭,迎上傅明的目光。
「去了羌平宮和南疆王的寢殿,除了發現這幾處守衛異常森嚴,倒是沒別的發現。」
「沒有密室、暗門、機關之類的?」
「匆匆轉了一圈,沒來得及細看,南疆王就回來了。」
「看來還是等景嵐姑娘醒了,看能不能從她那裡問到些什麼。」
「她喝過藥之後怎麼樣了?」
「瞧,人來了。」江楠溪蔥白的手指伸出窗來,遙遙指著路口處,漏出一小截手腕,陽光落在手腕上,瑩白透亮,亮的人睜不開眼。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羅承和采月一起,腳步匆匆,朝著兩人走來。
江楠溪與傅明相視一笑,「羅大人,您找我們?」,江楠溪從窗口探出去半個身子,朝著羅承招呼道。
傅明一隻手護在她頭上,一隻手將她頭上支著窗子的叉竿取下,挪到了邊角上。
「兩位大夫,我們姑娘醒了。」采月對著兩人柔柔行了一禮,語氣裡帶著欣喜雀躍,眼圈卻泛著紅。
「兩位年紀輕輕,本事倒是不小,真是深藏不露啊。」羅承對著兩人也和顏悅色起來,早間眉目里透著的那股鄙夷不耐一掃而空,和風細雨的樣子,倒像是換了一個人。
要不怎麼說他們這些玩弄權術的人虛偽圓滑呢。
「兩位不如就在宮中住下,王上已經讓人給你們在山嵐殿中安排好了住處。」羅承一張寫著討好的臉上堆出熟稔的笑意來,眼神飄忽,似是在窺探兩人的臉色。
第18章
看著羅承這副見風使舵,阿諛逢迎的人精模樣,江楠溪不由得覺得有些滑稽。
「羅大人,我們一行還有幾個朋友,現下正在城外的錦悅客棧中住著,我們能否將他們接來,後頭為景嵐姑娘診治也有個幫手。」
「當然沒問題,我立馬派人去接。」
早間與兩人打交道時,羅承見兩個名ᴶˢᴳᴮᴮ不見經傳的小嘍囉也敢來王城湊這熱鬧,態度語氣都不見好。這會兒來時還頗為忐忑,生怕他們記恨。
不過如今看來,兩人並未放在心上,想到這裡,羅承的眉頭忽地鬆了下來,很是熱心。
「那不如兩位先與我一同去姑娘那兒,王上要見你們。」
於是兩人又跟著羅承回了景嵐的寢殿。
這次來景嵐房中,幾扇門窗都開著,庭院的風吹進屋子裡,帶著淡淡的花香,屋子裡的藥味也被沖淡了許多,那床幔紗帳也被吹得飄飄若飛。
景嵐仍舊躺在床上,人懨懨的,垂著眼眸,睫毛一眨不眨地盯著身前的錦被。
面容雖透著倦色,但那一雙眼睛卻清清亮亮的,像是聚著夏日晚間的螢火,整個人似臥在畫卷中的嬌弱美人,空靈易碎。
長淵就坐在她身邊,握住景嵐柔弱無骨的小手,說著她昏迷的這段時日,宮中發生了哪些趣事兒,山嵐殿中他又為她尋來了什麼珍奇花草,以及她不在的時候他有多麼想念。
長淵恍若無人般,一連說了許多,聲音輕柔舒緩,還是那派清貴和煦的樣子,目光沉靜溫和,雙眼一刻也不曾從景嵐的身上挪開,甚至也並未注意到幾人在一旁候著。
似乎只有對著景嵐時,長淵才徹徹底底卸去了身上那股子無形的壓迫之感,只是像一個普通男子一樣,守在心愛的女人身邊。
不過兩人之間的氛圍倒是有點奇怪,坐著的這個太熱情,躺著的那個又好像太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