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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想著,江楠溪將簪子舉起,輕輕轉動著釵身,放在燈光下細細地看著。
突然一根蔥白的手指撥開簪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張明媚張揚的臉,秋水明眸,顧盼生輝。
「姑娘認識我?」江楠溪笑著問。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江楠溪一眼,「不認識,不過」,突然抽走了江楠溪手中的簪子,「不過這簪子我喜歡,你再挑別的去。」
女子長長的頭髮垂到腳踝,穿著一身紅衣,額頭上戴著一串紅瑪瑙綴成的繁複額飾,說話間微微搖擺,顯得整個人更加活潑明媚。
只是那理所當然的刁蠻語氣,讓人聽了真是有些不舒服。
江楠溪聞言挑了挑眉,「姑娘,你長得很好看。」
紅衣女子似乎沒想到江楠溪會來這麼一句,愣了片刻,旋即又露出一個不可一世的笑容來,仿佛在說:那還用你說。
「但你腦子不太好。我們既不認識,我挑的簪子,與你有什麼干係?」
第9章
語畢,江楠溪上前兩步,反手抽走了那女子手裡的簪子,放下一枚錢在攤子上,「不如你再挑別的去?」
一字一句,笑語盈盈,說罷還拿衣袖揩了揩簪子,像是十分嫌棄的樣子。
紅衣女子正欲發作,江楠溪接著又將簪子塞進了懷裡,撞開她的肩膀,徑直從她面前跨了過去。
看著江楠溪清冷桀驁的背影,那女子臉色難看至極,轉頭便沖了上去,死死地抓著江楠溪的胳膊,「你說誰腦子不好?」
「放開!」江楠溪側臉看向她,臉色冷的出奇。
「我還就不放了,你能拿我怎麼樣?」那女子倒還挑釁了起來,一副你惹到我了就別想跑的神情。
「我能拿你怎麼樣?」,江楠溪挑了挑眉,空著的那隻手突然聚力而起,一掌落下。
「啊!」那纏人的女子被打翻在地上,發出一聲慘叫。
「姑娘,出門在外,我好言勸你一句,做人低調些。」
「楚瑤!」,兩人聞聲紛紛抬頭,就見謝汝城持劍而來。
年輕的修士身材高大,逆著人流,迎著晚風,衣袂飄飄,朝著紅衣女子走來。
「她打我!」紅衣女子見了謝汝城,掙扎著爬起,拽著他的袍角聲淚俱下地控訴起來。
「你活該。」謝汝城就那麼站著,雙手負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嗚嗚嗚。」那女子放開了嗓子,大哭了起來。
四周來來往往的人紛紛側目,對著三人指指點點。
謝汝城有些頭疼地蹲下,「楚瑤,你別哭了。」
「你們都欺負我!」哭得更慘了。
「我把鈴鐺給你,你別哭了。」謝汝城那張幾十年如一日拉著的臉上難得得顯出幾分手足無措來。
「真的?」像是怕他反悔,楚瑤的手攀上了謝汝城的胳膊,潔白的手指像菟絲花一樣纏繞在他的手腕上。
謝汝城從懷裡掏出了不離鈴,透明的鈴身,在燈光下閃著動人的光彩。
「叮鈴」,清凌凌的聲音,楚瑤頓時止住了哭,又開始笑嘻嘻地看著謝汝城。
「那個,謝汝城,七娘他們」見兩人在這大街上拉扯了半天,江楠溪試探性地想插上一嘴。
「我給你戴上。」
「我不要戴手上,我要戴腳上。」楚瑤聲音軟了下來,還帶著剛剛哭完的一絲沙啞感,有點撒嬌的意味。她撩起一邊的裙角,露出細白的腳腕。
江楠溪本想問問謝汝城,有沒有見到七娘他們,可現在謝汝城已經全然聽不到江楠溪在說些什麼了,半跪在地上,握著楚瑤的右腳,小心翼翼地將鈴鐺系在了晶瑩如玉的腳腕上,那表情,居然有些……寵溺。
這還是謝汝城?
當真是兩副面孔。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江楠溪頗為無奈地捏了捏眉心,隨即撥開人群,往反方向走去。
「江姑娘。」剛走出幾步,有人喊她。
江楠溪回過頭,是時子初。他抱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往她跟前湊。
「你去進貨了?」江楠溪額角直跳。
「我給你買的,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時子初賣力地介紹著,這個是首飾,這個是衣物,這個是丹藥,這個是法器……看得人眼花繚亂。
「我不要。」
「你不喜歡?那你喜歡什麼,我再去買。」時子初又將東西一樣樣收了起來。
「南街那邊還要許多吃的,要不我帶你去轉轉?」時子初笑著,又露出那兩個尖尖的小虎牙來。
江楠溪後來聽七娘講過時子初的事,時子初從小就是個,小小年紀,一天吃不上一頓飯。
夏天在烈日下乞討,到了冬天,連一件像樣的衣物都沒有,凍得手腳生瘡。是他的老師,在街上見了,於心不忍,將他接到了自己府里。給他飯吃,給他衣服穿,教他讀書,教他斷字,教他做人的道理。
幾歲的孩子什麼都不懂,但他只知道,從此以後,那個在冬日午後向他伸出手的人便是他的全部。
後來,十幾歲的少年什麼都懂了,但他仍然願意拋出一切,選了最極端的方式,拼了性命,只為給那人出一口惡氣。
時子初其實是個很單純的人,若不是命運弄人……
「嗯。」看著少年滿眼的希冀,江楠溪還真有些不忍心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