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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垂的天幕中還流瀉著萬頃月光,夜色清風中,曲意悠揚,舞姿曼妙,天地遼闊,月色蒼茫,此情此景,讓人沉浸在這片短暫的安寧舒適中。
泠泠琴音下,那翩躚轉動的女子漸漸放緩了腳步,低下頭,露出纖長的脖頸,如岸邊垂柳纖纖。
又不知從哪傳來一陣呢喃梵音,低低迴蕩在道場之中。琴音輕盈,誦經的呢喃聲安寧,像三月的一把春風,悄無聲息地撫進每個人的心裡,潤澤恬靜。
一時間琴音時而遠,時而近,台上舞動著的兩個女子,一抬手、一轉足,與琴音相和,舞得霧繞山林、氣貫蒼穹。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時而明媚柔婉如桃李明艷,春光無限,時而聖潔清遠,如蓮池花仙,只可遠觀。
曲終舞畢,掌聲雷動,台下有人卻已濕了眼眶。
曲臨安站在道場角落裡的高台上,隔著人群,視線落在台上裙裾飛揚的女子身上。今夜月色皎皎,夜涼如水,那女子立在台上,目光清明。月光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銀白的釉色,像個落入凡間的仙女一般,聖潔美好。
旁邊的姑娘早已提著裙擺歡呼雀躍地與她慶祝了,她卻始終神色淡淡,如老僧一般,平靜地回望著一切。上台前是什麼樣子,如今也依舊是什麼樣子。
依舊不卑不亢,依舊寵辱不驚。
難怪剛剛表演時,能吟誦出那樣波瀾不驚,深遠智明的祝禱詞。原來有的人,生來,心中就懷著慈悲與大愛。
江楠溪與秦渺然對著眾人福了福身子,相攜著下了高台。傅明望著兩人下去的背影,手指在琴弦上輕輕撫了撫,月色無邊,眾人的喧囂吵鬧聲不絕於耳,坐在在高台帷幕之後,卻覺得孤寂無邊。
傅明抬頭,透過那層帷幕的間隙,與曲臨安的視線對上,兩人遙遙相望,有兩個雲燭閣的人上來宣布結果,直直隔絕了兩人的視線。
「兩位姑娘,今日先早點回去休息,明日再來參加終選。」茶紅在出口處等著兩人。
「茶紅姑娘,你的意思是今日的初選我們通過了?」秦渺然拉著茶紅的衣袖,眉眼彎彎。
「是的。」茶紅很少見到秦渺然這麼天真活潑的姑娘,也對著她笑了笑,囑咐兩人記得按時參加明日的終選。
「茶紅姑娘,不知明日終選可有確定比什麼?」
按曲臨安的性格,感覺應該不是什么正常的比試,早點問清楚為好。江楠溪看著茶紅,等著她的回覆。
茶紅聞言頓了頓,頗為尷尬地說:「暫時也未定,明日終選只有兩位,兩位屆時到了就知道了。」
兩人與茶紅道別後,秦渺然又繼續邀請江楠溪去秦府,明日再一同過來,江楠溪想著,有幾日沒回蘭因堂了,還是回去與他們說說今日的情況,於是婉言謝絕了。
繞過人群,在道場的西南角,江楠溪遠遠看見符向川和綰紗在爭執什麼,綰紗素日極注意形象,如今挽起了袖子,叉著腰,梗著脖子與符向川爭辯。符向川也並不示弱,捂著耳朵別開臉去,不再聽那女子的聒噪吵鬧之音。
「你們吵什麼呢?」江楠溪走近,往兩人身後瞧了瞧,沒見著傅明。
「你來評評理,我說今日能獲勝,我給的寶物是幫了極大的忙的,這人非得說是因為他曲子找的好,真是慣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綰紗拉著江楠溪,拖到兩人中間,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又接了上來,江楠溪伸出雙手,直直往後退了兩步,「好了好了,這有什麼可爭的,今日能獲勝,靠的自然是大家共同的努力。」
「對了,宮主呢?」見著兩人終於消停下來,江楠溪問道。
「他剛剛好像說有事,先回去了。」方才符向川與綰紗找了個清淨的角落等江楠溪和傅明出來,江楠溪被秦渺然拉著還說了一會話,傅明遠遠看了一眼,也不等幾人,便就直接回去了。
幾人從道場離開,回了蘭因堂,傅明並不在,不知去了何處。
蘭因堂在虛松山的深處,如今入了秋,夜裡顯得格外涼。江楠溪不喜歡關著窗子,房裡產生的一些悶人的氣味,讓人聞著有些難受。所以即便是夜裡寒涼,她也會把窗子打開,屋外的風吹進屋子裡,清冽如甘泉。
望著床上被清風吹得一陣陣翻動的床幔,近日長久被幻世鏡的事情困著,被雲燭聖女的事情困著,難得閒了下來。江楠溪不禁想起羅酆山來,先是去了南疆呆了數日,後又馬不停蹄地來了佛州,不知他們在羅酆山過得可好。
烏木雕花刺繡的屏風後頭,紫檀木高桌上的鎏銀百花香爐燃著香丸,裊裊青煙從爐中升起,又被風吹散,屋裡留著淡淡的香氣,江楠溪漸漸合上了雙眼,沉沉睡去。
早晨醒來,江楠溪推窗看看窗外,天已大亮,竟是睡了個久違的好覺。只是這窗子,昨日不是開著的嗎,今早怎又合上了?
這一大早的,訊符上就傳來了秦渺然的消息,問她什麼時候到,江楠溪有些無奈,收了收東西,便去大堂里找其他人一起下去。
「宮主還沒回來?」
廳堂里只有符向川一人,他倒是頗為閒適,一手撩起寬大的衣擺,一手拿著一把剪子,修剪著桌上的一盆盆景。
「沒回來,一會我們先下去吧,說不準他過會就到了。」符向川頭也沒抬,繼續整理著盆景的枝葉。
「那我們這會便動身吧,秦渺然說她已經到了,綰紗呢?」江楠溪四處望了望,沒見著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