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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時覺得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你看,同我不熟的時候,你們都說我性子冷;後來你們又說我師父他性子冷。」余辭還在說著,停下來打了個酒嗝兒,又繼續道:「可是我看著啊,你,還有司年輪,你們的心腸才是真的冷。」
杳杳聞言擰眉不服:「你以前這麼說我我倒沒什麼好反駁的,現在怎麼還要扯上我——」
她不過辯駁了一瞬,還是將話題繞回來,順著余辭的話分析道:「不過要我說,司年輪那人確實沒心沒肺的。你啊,你卻是個心中一片純粹澄明的,就像那皎白的月光——可是像月光,卻捂不熱他心腸的。」
余辭被她難得發自肺腑的一番話說得愣愣。
她做出這種愣愣表情時,往日裡凜冽冷肅的眉眼就透露出幾分柔和來。
「那要你說,我究竟應該如何呢?」
杳杳此時對司年輪這般做派分外不齒,想也不想就道:「要我說,這個人不行,你就換個人捂。」
都是司年輪的錯。
余辭聞言卻斂了眉眼。
一旦喜歡上一個誰,說放棄又哪有那麼容易呢。
只是她再也提不起興頭去找司年輪了。
就這樣吧。
神仙的日子過得愜意,歲月的流逝就也不那麼被他們看重。
只是杳杳突然想起來一樁事,拎著周雲辜就去了輪迴台找司年輪。
余辭有事要問他二人,猶疑了不過一瞬,便也跟著去了。
杳杳將門拍響。
司年輪一聽就知道是誰的動靜,不情不願地探出一個腦袋來,在看見杳杳身後的余辭後,卻倏然亮了眼睛。
只是余辭面上神色淡得很,仿佛又回到了同他不太熟絡的那些日子。
司年輪猶疑了片刻還是沒有同對方搭話。
「之前跟你說好了的,安排我倆下界那事兒,你有沒有做準備啊?」
杳杳的話將他的心神拉了回來。
司年輪苦著臉道:「我是說話不算話的人嗎。」
杳杳點頭如搗蒜,隨後又用懷疑神色看向他:「怎麼,難道你很值得信賴嗎?」
這一番插科打諢終於將一旁冷眼看著的余辭逗得失笑。
司年輪就覺得自己也沒有那麼苦了。
他將事情安排妥當,送走了難搞的兩尊大神,正舒了一口氣,就見余辭仍舊留在原處,眼神微垂望著某一處,似乎正在發呆。
他想了想,還是上前同對方搭話。
「好久不見。」
余辭愣了愣,還是沒有繼續冷著臉,而是抿唇朝他笑了笑。
「是啊,好久不見。」
氣氛又陷入尷尬的沉寂之中。
司年輪莫名覺得心中有些焦急,這份焦急叫他迫切地想要找些話來同眼前的人說,好似只要他再不說話,對面的人就要離開了,然後又不會再來找他。
「唉,我其實還挺羨慕他們偶爾下界玩一玩的。」他其實有些緊張,卻故作輕鬆,「不像我,看過那麼多凡人的事,卻從來沒有真切感受過。」
余辭倒沒有急著離開,而是順著他的話答:「是啊。我也沒有去凡界親眼瞧過。」她補充道:「……都是從你這兒的話本子裡看的。」
司年輪緩緩眨了眨眼。
他覺得眼下的氛圍倒還好,叫他覺著那些淤堵了好些日子的隔閡仿佛就要散開來了。
他開口道:
「真想尋個機會,我也下界歷練一番。」
其實他還有後半句話在他的心間和唇邊輾轉,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將之組織起來,遞至對面的人。
余辭接口道:
「你若想去,我其實可以替你代勞幾日你的差事;不過你得將諸般事宜都同我講仔細了。」
司年輪便愣了愣。
隨後他訕笑道:「不必了。」
他其實想問她——
我想要同你一起去,就像周雲辜同杳杳一起一樣。
「如此。」余辭點了點頭,已經同他告了別,轉身便離去了。
司年輪有些懊惱地撓了撓頭。
後來再一次見到,是余辭主動來尋他。
她不再提起曾經那句被她直截了當宣之於口的話語,就好似從來沒有發生過。
如今,她找上門來,是請他替自己譜一個下界的命格。
是從什麼時候起,大大小小的神仙都逃不了下凡歷劫這一茬。
也不知道他們從凡間一世究竟悟到了什麼,總之輪迴台被他們變成了觀光遊玩的勝地。
司年輪替她譜好了命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她:「你怎麼突然也想下界了?」
余辭似乎是看了他一眼,又淡淡移開目光,道:「想將一些事情想通,去散散心。」
司年輪不再多問。
余辭入輪迴的那一刻,他卻又飛快的抽出原本譜好了的命格簿子,刷刷添改了幾筆,擰眉將姻緣那一塊兒全畫上了叉,這才舒展開眉眼。
以上這些全部都是司年輪在小聚時喝多了醉仙釀,無意傾吐而出的。
杳杳養在迷夢澤里的月瀾花化成的小仙童又長了百來年的修為,此時長開了些,正是好奇心重的少年時期。
周遭人看向司年輪都是看笑話的眼神,就連周雲辜眼裡都含了淡淡的嘲笑。
唯有小仙童禿禿睜大了好奇的眼睛,扒拉著司命的酒罈子,不讓他繼續喝,叫他往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