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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卻不甚在意他的冷漠,笑盈盈地起了身,隨意理了理裙擺,就走到了他的身邊來。
……
杳杳近日裡其實也有些忙。
她好像發現了一樁不得了的事情,只是眼下還沒有確定,花了不少功夫追查,因而行跡不定,擱了好幾日才得出閒來同周雲辜在夢中會面。
她提前候在了他的夢境之地,摘了片竹葉,百無聊賴地在地上比劃著名,心中同時想著事兒。
這已經是周雲辜轉生的第六世了,而她也在夢中相隨,看過了他五場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之前每一回都選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入夢,最先覺得新奇極了,畢竟與周雲辜相識的那兩世,她還從未見過更年輕一些的他,難免是有些遺憾的。
只是她發現,少年時期的周雲辜性子往往會更孤僻一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也都擺在臉上,似乎還不懂得如何將那點兒遺世獨立的高傲藏在平靜的外表之下,整個人的凌厲都是外放的,實際上相處起來是有些不容易的。
譬如她同每一個少年時候的周雲辜說起她能在夢中替他圓了心中所想,少年周雲辜總是會有些冷冷地揚起一邊眉毛來,斜睨著她,問她:「只要我想你就能圓?」
頗有些不好相與的抬槓意味。
不過將年輕一些的他同之前真切與她相處過的那兩世相比,少年人周雲辜的防備心反而要更弱一些,只要同他上話了,叫他起了好奇心,便十分好誆騙,對於她的存在往往接受得很快。
只是上一回的見面,倒叫她有些訝然了。
怎麼年長了一些歲數的他,反而行事衝動了不少,情緒也有些外露?當時他竟然伸出手拽住了自己。
本來這一世她才初次出現,應當講究一個循序漸進的,得慢慢同他相處得熟絡了,才好更親近一些。可當時她沒忍住,故意調侃了他一句。
誰知周雲辜竟好似被問住了似的,呆愣的模樣叫她看著心中發軟。
她抿著唇柔柔地笑了一陣,正好感受到夢境的波動,抬起眼來,便與才踏入夢境中的周雲辜對上了視線。
她一邊同周雲辜打著招呼,心中卻仍舊在想事情。
其實還有一樁事兒叫她很是有些在意。
按凡人的壽數輪迴來算,這已經是她結識周雲辜後的第八世。
而她早就發現了周雲辜的陽壽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每一世轉世的陽壽都十分固定,最多只能活到二十五的年紀,是絕對活不過第二十六年——這一點她在遇見他的第一世就已經親身驗證過了,就連自己這個還算是神通廣大的神仙替他改了命,卻也在他二十六歲生辰那日被天雷收走了命。
她不清楚這種情況究竟是怎麼發生的,還回去找過一回司年輪,問了他他也裝傻,她便要翻命格簿子,找找是否有其他的個例,結果司命又反了悔不給她看。
杳杳很氣惱,可她到底也答應過不再插手凡人的事務,只不過是好奇罷了,便也算是遵守諾言,沒有再為難司命。
她只是將這一樁事記在心間,想著反正她每一世都會找過去,縱使是有什麼要緊的,她也第一時間就能夠發現。
只是這段年月里她反而是看慣了生離死別,如今只要能見著周雲辜這個人,哪怕是在夢裡,哪怕他早就將自己忘了,半分記憶也無,她也覺得是滿足的。
不再想自己心中的煩心事,杳杳晃了晃腦袋,就見周雲辜也格外沉默,好似並未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她湊過去一些,微微偏了頭看向他,開口道:「……你也有煩心事啊?」
周雲辜原本有些放空,身旁自稱神仙的夢中姑娘突然出言詢問,他略微走神失了焦距的眸子重新望向她的方向,眼神便也清明了一些。
他留意到了對方話中的那個「也」字。
只是對方好似也被什麼事情所苦惱,看著卻是一副更加擔憂關心於他的模樣,周雲辜下意識便卸下了所有心防,頓了頓,竟然是將白日裡思索的有關案子的那些事情講給了對方聽。
他為人冷峻,從不與他人過多親近,更遑論將心中憂思說與他人聽。何況在他眼裡,傾訴是一件沒有什麼必要的事情,他能解決的事情,無需通過傾訴來尋求幫助,而他解決不了的,即便是傾訴了也無非是情緒上的緩解罷了,全是無用功。
但許是眼前的姑娘眼神太過誠摯,此時又是在他的夢裡,他便放縱自己做了往日裡全然不會去做的一番傾訴。
可原本只是傾訴,誰知對面的姑娘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聽到他說起「身間羽翎是黑白二色」的怪鳥之談時,那姑娘略微睜大了眼睛,就好似她竟是知道有關這種鳥兒的訊息一般。
他頓了頓,姑娘卻沒有打斷他,只是湊得更近了一些,好似十分好奇,一雙眸子眨了眨,就好像在催他繼續往下說。
他便說起那些人的猜測。
「那些人覺得這鳥兒長得奇異駭人,又總在夜深人靜之時造訪,便覺得這怪鳥是妖物,孩子的失竊同它們逃不了關係。」
自稱神仙的姑娘卻好似忍不住了,打斷他道:「怎麼會是伯奇鳥呢?伯奇鳥只以噩夢為食,並不是什麼戕害於人的妖物呀。」
「等等。」周雲辜聞言,挑了挑眉毛,看向她,「你知道那怪鳥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