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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是正好,月亮都躲進厚厚的雲層里,朦朧著只露了個邊兒。
月亮都替她害臊。
周雲辜卻略略出了神,並未再說她,思緒有些飄遠了。
她慣常是這樣,不該忘的她偏要忘,自己不樂意記得的也裝著傻忘掉。
算了,自己又同她較得什麼真。
他抱著她,由著她一張小嘴在耳邊叭叭著些胡話,一路回了她自個兒的小院,正好撞見銀杏在屋前急得跟個沒頭蒼蠅似地打轉。
周雲辜正要放她下來,銀杏卻眼尖地瞧見了他二人。
「周公子,您這是?」銀杏揉了揉眼睛,這才確定,他懷裡確實還有個人,看服色,是她丟了的姑娘沒錯兒。
她方才估摸著杳杳快睡醒了,去小廚房給她端一直溫著的糖水,回來一瞧,人竟然沒了。正要到處去尋,杳杳就在周雲辜懷裡給抱回來了。
杳杳聽見銀杏的聲音,掙扎著要下來,周雲辜抿抿唇,卻不放她下地,只抱著她一路進了屋內。
「夜晚濕氣重,以後別再光著腳胡鬧。」
杳杳好似聽見他這樣對她說了一句,聲音很溫柔,輕得一晃而過。
她突然覺得心裡有點酸酸漲漲,仿佛有什麼東西悄落地生根,發了芽。
周雲辜將她放下,對銀杏點點頭示意,就離開了。杳杳卻一直愣愣地,像是沒回過神。
銀杏在一旁,面色古怪,似乎是憋得狠了,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杳杳發呆。
「姑娘?這是什麼情況呀?你怎麼,他怎麼——」銀杏急得手腳並用地比劃著名,「你們怎麼就抱到一起了?!」
「啊。」杳杳慢半拍回過神來,「哦,你說這個啊。」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腳,依舊有些茫然得回不過神來。
「嗯嗯。」銀杏見沒了下文,又急起來了,「所以今天怎麼回事?我的好姑娘啊,我就說他待你不尋常,你還不信——」
杳杳卻沒聽她的,皺眉思索著什麼。
銀杏緊接著又道:「我早先說什麼來著,我就說周公子他八成是喜歡你!」
杳杳腦子裡此時卻想到了關竅,她苦著臉望向銀杏,幽幽開了口。
「先別猜什麼他是不是喜歡我了,我這有個更要緊的事兒……」
銀杏就被她轉移了注意力。
杳杳道:「他如何,我是真不敢猜,可我覺著我好像有些…」
她停頓,銀杏也跟著她的節奏屏住了氣。
杳杳便接著道:「…有些喜歡上他了。」
她說完,反倒鬆了一口氣,整個屋子跟著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好一會兒,銀杏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啊,這樣。」
杳杳沉重地點頭。
銀杏這才反應過來。
「不對啊?姑娘,那你打斷我做什麼,我是真的覺著周公子他也喜歡你啊!」
杳杳早捂上了耳朵。
她不聽!嗚嗚。她不想猜,也不敢猜。
鬧哄哄地收拾完一切,杳杳重新躺回床上,銀杏替她熄了燈。
一切重歸寂靜,她終於有空整理一下亂糟糟的心思。想著有關周雲辜的每個細節,還有時而從銀杏那裡聽來的話,她突然對某種可能性產生了期待。
她窩在被子裡,有些熱,就探出手來將被子弄得鬆散些,又翻了個身。
她對著黑暗眨了眨眼睛,再也忍不住心底里那一絲竊喜,抿著嘴笑了起來。
這一夜杳杳睡得很沉。
再睜眼時,天色才微啟。杳杳重新閉上眼睛掰指頭算日子。
嗯,今日不逢三,周雲辜休息,自己還可以賴會兒再起來做功課。
才這麼想著,銀杏就進來喚她。
杳杳苦著臉,眼睛掙扎了半天都睜不開來。然後她聽見銀杏說:「姑娘,周公子來找您了。」
杳杳登時睜大了眼,方才的那點兒憊懶全沒了蹤影。
她叫銀杏先出去請周雲辜坐下,吃盞茶等她,自己趕忙收拾妥當,想了想,對著鏡子又精心挑了挑釵環。
她腳步跨出屋門,心裡卻突然冒過一個念頭,自己如今該怎樣同他相處呢?
算了,管不了這些,總不至於一刻不想清楚就要一直躲著嘛。
該如何便如何——杳杳又被勸服,就自個兒抿著嘴笑了。
周雲辜瞧見她時,她笑意盈盈,兩處小巧的梨渦也跟著淺淺陷下去,看著心情不錯。
周雲辜抿了抿唇,難得主動同她問了聲「早」。
杳杳清脆地回應,心情更是好上了幾分,人也變得有幹勁了許多,甚至湊著他問:「今日我們學些什麼?蹲馬步要蹲上嗎,我每日都有蹲,你教我的心法口訣我也沒落下——」
周雲辜張了張口,話都到嘴邊了,還是改了口:「不錯。是得加快些進程。」
杳杳笑著應好。
「之後我每日都來。」周雲辜頓了下,似乎在瞧杳杳的神色,見她依舊笑得眼睛彎彎,他繼續補上:「這樣興許不用等入了秋,我們就能提前啟程。」
啊,對。
杳杳就想起來,他還要帶自己去山門,接下來的時日裡他們有得相處了。
她眉眼裡笑意盈得更足了,直晃了人的眼。
沒有人會不喜歡看她笑。這樣一張臉孔,平白冷著一張臉都是俏的,笑起來那分惹人愛的勁兒更是恨不得往人心窩窩裡頭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