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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迷瞪了一會兒,被風一吹,打了個酒嗝兒,倒是清醒了兩分。
她看見自己對面果然坐著個人,直直望著她,好像皺著眉頭,又好像沒有。
她拿起早空了的酒壺,煞有介事地倒了一下,把杯子遞過去。
杳杳開口:「你也喝啊,徐言詔。」
她緊接著又道:「周雲辜真是討厭,你不喝就是不同我站在一邊!」
對面的人愣了一下,反握住她的手。
「你喝醉了。」這聲音被壓得低,語調很緩,像流水淌過一般,一聽就不是徐言詔。徐言詔聒噪得像只鸚鵡。
杳杳這會兒反應倒是迅速,重重打了一下握著她的那隻手,然後瞪了那人一眼。
怎麼這會兒看著他這麼像周雲辜呢?
杳杳瞬間忘了她方才還在說人壞話,就笑。
「你怎麼來了?你忙完了嗎。」
來人不回答她,站起身來:「我帶你回去。」
杳杳聽懂了回去兩個字。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酒喝了,悶子也解得差不多了,回去也不賴。她順從地點點頭,卻不起身。
「你拉拉我。」她仰頭望著那人,終於看清那張玉雕般的臉孔,朝他笑,「我喝醉了。」
周雲辜只能由著她抓住袖子。
杳杳抱著那人的胳膊,被領到酒館外頭。新鮮的風兒一吹,她就有些清醒,想起了什麼。
「不行,不回去。」
周雲辜:「?」
杳杳見他面色冷冷,便認真耐著性子同他解釋道:「我要……我要買點東西。」
想起要做的事情,她來了點精神,扯著那人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走。
他們一路沿河。周雲辜不停地要扶住她,生怕她往河裡栽。
正頭疼,就見杳杳停在一處點心鋪子前。鋪子周雲辜看著有些眼熟,似乎前幾日他陪她上街,他們就在這個鋪子買過一些糕點。
杳杳迷迷糊糊地要了好幾樣東西,都是他上回吃過,誇讚過兩句的品類。
她眼巴巴地轉頭望他。
周雲辜掏了錢,杳杳也不管接東西,搖頭晃腦地往前走。他只好將東西接過,對老闆簡單道了聲謝,就去追她。
好容易避過眾人回到府上。周雲辜揉了揉眉心,見杳杳這副混沌樣子,也不好說教她,就要先送她回院子裡休息。
誰知杳杳突然站定在他住的院子前,不肯走了。
杳杳仰著臉,望向他的眸子亮晶晶的。
「我要送個東西。」
說著就要去敲他的院門,又生生止住了手。
「他叫我不要吵他的。」杳杳神色有些委屈,一把奪過他拎著的點心,然後輕輕倚著門放下,轉身要走。
周雲辜卻一把拉住了她。
她酒醉頭昏,站不穩,周雲辜只好伸出另一隻手護住她。
杳杳就跌進了他的懷裡。
此時她被困在他的懷抱與院門之間,狹小的里透不進來幾處陽光,她卻能更清晰地打量他的眉眼。
杳杳聞到他散著沉香味的心跳,隔著她抵住他胸膛的一隻手,一下一下,直擊她的三魂七魄。
她就覺得有些著迷,不由自主去仔細打量他。
他有著深邃的眼窩,眸子漆黑得如同夜空,也像夜空一樣有著深而廣的內容;他的鼻子挺拔,鼻樑的走線鬼斧神工,是恰到好處的優美俊逸。肆意打量完這兩處,杳杳的目光再往下移,就看見他的嘴唇——那樣鋒利的唇線,那樣完美的輪廓,透著淡淡的血色,像是沾染了一點兒楊梅釀。
她鬼使神差地湊了上去,輕輕舔吻了一下。
杳杳覺得困住她的手臂倏然僵硬,然後收緊了些,擠榨了她的空間,呼吸就變得有些不暢了。但她迷迷糊糊的小腦袋瓜子卻在回味方才那一下。
嗯,沒有楊梅釀的氣味,但是溫溫涼涼,且柔軟。
她再想要湊上去,那人卻抽出攔在她腰上的手,握住了她的下巴。
「我是誰?」那張臉離她是這樣近,呼吸都幾乎打在她的臉上,語氣卻有些不善,「你看清楚了嗎,我是誰?」
她覺得奇怪。
制住她下巴的手控制著力道,似乎是怕弄疼了她。杳杳一掙扎,就打掉了那隻手。
「你是周雲辜呀。」
她聲音甜得如同天底下最能誘哄了小孩子的蜜糖,也是最尖利的銳器,輕易就破開堅固的心防。
她終於得逞,唇又貼上去一刻。
周雲辜呼吸就有些亂。
他等她自己親完,才拉開了一些距離,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杳杳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想了一瞬。
她這會兒酒勁過去了一些,膽兒卻還壯。
杳杳試探著說:「不要拘泥於事物的形式,用我所學去嘗試與它們建立聯繫?」
「……」
周雲辜從那點兒恍然失神中回過勁來,頓了頓,評價她道:「學得倒挺認真。」
也不知道是什麼在作祟,往日裡不動聲色到有些厚臉皮的人,如今紅透了耳尖;動不動羞紅了臉頰的人卻被酒壯了膽子,任意妄為。
周雲辜見她說話比先前利索了許多,人也不怎麼踉蹌,就徹底放開了她,還默默拉遠了距離。
少女眼睛亮亮,神色清明了不少,像是偷吃到了糖果因而心滿意足的小孩。然而看她此番情態,想必依然是醉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