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
「可不是嘛!鬧得人心惶惶的。你瞧剛剛被家裡人著急忙慌送出鎮子去求醫的老人家,血吐了一身,也不知道能不能捱到附近的城裡。」
「哎!這大半夜的,還要奔波求醫,如今鎮子裡還待得住的人也越來越少了吧,害怕的都跑了,其他的也不敢輕易出門,好好一個鎮子跟死掉了似的。」
正你來我往地聊著,其中一人眼尖地看見了神情嚴肅地趕來的薛五等人,連忙拍了拍身邊打哈欠的同門。
薛五將他們的對話遠遠聽進去了一些,此時無暇顧及其他,點頭打過招呼,就直接開口問道:「方才有人出了鎮子?」
守在入口的幾位弟子平日裡也同薛五還算熟悉,從未見過他露出這般嚴肅緊張的神情,一時間有些慌亂。
「對、對啊,不過都是按照門裡的規定,送走的是想要離開的平民百姓。」
「沒有其他的異常嗎?」
薛五眼神示意弟子們身後的陣法。
另一位弟子就主動答道:「沒有的,法陣一直很祥和,並未受到邪異氣息的侵擾。」
薛五聞言心中只覺得奇怪。
方才樹林裡那般巨大的動靜,無論是被闖下山門之人引起還是旁的東西引起的,都不會是一般人。
而若是闖下山的神秘人有這般大的能耐,又是修煉的邪魔外道的功夫,那麼陣法並不會對他的氣息一無所知。
他本來做好的最壞打算是鎮子入口被人強闖,要麼他們趕上了,與之纏鬥,要麼直接叫人離去了。
現在就怕那人如今收斂隱匿了氣息,徘徊在乾山鎮的範圍內,伺機作怪。
而那位杳杳姑娘,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薛五心中戚戚。
其實他算乾陵山弟子中,較為拔尖兒的那一類,不然如今也不會當此大任。然而說到底,學了再多的玄門術法,他也不過是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人,未曾見過如此大的風浪,也不曾經歷過生死。
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點什麼,只好安排了其他弟子在乾山鎮的範圍內多多留意有無線索,自己重新趕往宗門裡給周雲辜捎信。
山上。
周雲辜繪完最後一筆,用劍尖刺破了手指,將鮮血塗抹在陣眼處,整個陣法就宣告完成。
原先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暗淡的丹砂線條隱隱散發出華光,色澤也變得鮮艷,周遭的靈氣開始緩緩匯聚。
三天幾乎未合眼,他的面容有些疲憊,此時微微闔上了眼帘,閉目養神,卻覺得右眼跳動得厲害。
壓下莫名而來的緊張之情,他拈手補了一卦,就重新睜開了眼,神色冷肅。
是凶兆。
再往深了他也看不清了。雖然在乾陵山上十數年,卜卦、陣法、法訣樣樣都學了一些,也都算得上弟子中的翹楚,但他真正稱得上出類拔萃的,還是他一手劍術。
他緊了緊拎著劍的左手,就聽見有人喚他。
「周師兄。」
薛五急急跑上山來,還喘著氣。
周雲辜靜靜等著對方平復下來。
薛五卻將手伸向懷裡,掏出了什麼東西後握在手中,竟然顯得有些猶疑。
周雲辜冷沉的目光就掃在他的臉上,似乎在無聲示意他有事就說。
薛五就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將手伸到周雲辜面前,攤開手心。
「杳杳姑娘下山後,山上有身帶邪異之氣的人闖了山門的大陣。」他不敢看對方,一股腦地將事情交代了一遍,「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他們在鎮郊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兩人都不見了,只留下這個。」
他攤開的手心裡靜靜躺著那枚迷夢鏡,鏡面上早已失去了流轉的光華,仿佛蒙上了塵埃,死氣沉沉。
久久沒有人說話,仿佛時間也隨之停滯。
半晌,他才自薛五手中接過那枚小巧的鏡子,往日裡提筆握劍的手竟好似微微顫抖著。
他的指尖還帶著未乾涸的血液,混了丹砂,摩挲過鏡面,留下殷紅的痕跡。
薛五打量他的面色,是如往常一般無二的沉靜,瞧不出情緒來,只是在慘澹月色的映照下,更顯得白上了三分;那一雙往日裡或深邃或冷肅的幽黑眼眸卻好似失了光澤,滯住的眸光中就帶上了難以察覺的悲色。
薛五看明白了這一切,心中長嘆一聲,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便任由寂靜蔓延。
啪嗒。
這份沉寂卻被細小的聲響打破。
有一粒碎石自山壁間跌落,滾了幾遭,就隱於夜色中,卻好似觸動了機關,引來了更大的動靜。
山壁幽深的縫隙間傳來陣陣顫動,抖落大大小小的石塊,就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整座山巒的中心呼之欲出。
一聲奇詭的聲響突然響起,就好似嬰兒的尖利啼哭,轉瞬又化作小獸的嗚咽怒吼。
隨後,那道剛剛完成的陣法上一時間光華大作,一道幽黑的影子從山縫之間擠了出來,速度異樣迅疾,只眨眼的功夫,撞在了陣法之上,被阻擋了不過一息,就衝破陣法,朝著周雲辜和薛五二人而來。
周雲辜收了鏡子,扯過還呆立當場的薛五,二人堪堪避開了這一團來勢兇狠的怪影。
那團影子落了地,舒展了身形。
借著月光,他們這才有機會打量這奇詭的生物。
只見它整個身子不過數尺長,四爪著地,通身漆黑,看不清質地,身形仿佛隨著空氣的流動而肆意擴張收縮,應當算作是頭部的部位同人一般長了七竅,眼眶卻漆黑凹陷,沒有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