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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著他們動手嗎?”謝知寒問她。
黎翡垂手轉著一隻空茶杯,她拉長音“嗯”了一聲,似乎有點袖手旁觀的意圖。
但兩人在一眾或是掩藏躲避、或是殺氣騰騰的妖修之中,實在是太醒目了。謝知寒的偽裝沒有起到丁點效果,反而跟膽小的兔妖截然相反。
就在這句話問出之後,數道神識掃了過來,全都沒有探清楚兩人的根底。忽然間,不知是誰沉不住氣,一道雪白的刀刃,嗖地一聲飛速而來。
窗前的對峙還在繼續。
這不是對著黎九如的,他們怕惹怒這個看不出深淺的女人,惹出大禍。這道妖氣凝結的雪亮刀刃是衝著謝知寒的。
刀風驚起他耳畔的碎發,謝道長似有所感地回過頭,伸出兩指接住了刀刃。飛刃在他指中像陀螺一樣轉動,隨後停住了,粉碎成虛無。
小布偶正好見到這一幕,突然垂死病中驚坐起,亢奮地從黎翡的手指下逃生,激動道:“你們知道我小師叔是誰嗎?這個女魔頭也就算了,區區一幫丑妖怪,還敢偷襲——”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謝知寒要是被這麼多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還不如立馬死了算了。
“閉嘴。”謝知寒道。
小布偶像被扎透了氣的氣球倒回去,那張粗糙濫造的臉上,居然生動地露出“委屈”的表情。
窗前,兩位妖王的氣息瀰漫碰撞,已經試探性地動起了手。
“看來他們也不想毀掉妖都和四象宮啊。”黎翡感嘆道,對方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很在意。謝知寒是蓬萊道子,名義上最正統的下一代蓬萊掌門。就算被她玩弄得時常負傷,也遠遠談不上手無縛雞之力。
“這是好事。”謝知寒道,“我看不到,你能講給我聽嗎?”
黎翡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說:“好啊。”
謝知寒對著她的方向,也就真的沒有放出神識,而是靜默地聆聽。
“我想想……從哪兒給你講呢……”黎九如道,“燭龍的這根鞭子是用龍鐵和玄金軟絲……”
她從雙方負有盛名的武器講起。
在剛剛那個微妙的試探過後,顯然有更多人盯上了這個窗前的茶桌。隨著黎九如散漫慵懶的聲線,一道劍光鏘然而起,在劍鋒進入兩人周身半丈的範圍時,一股令人心神凍結的寒意升起。
劍刃、劍身,連同附帶著妖氣的劍芒,全都被凝結住了。極寒之下,偷襲的妖修仿佛見到一輪淒清的明月在眼前滑過——寒冰蔓延,他的身軀也被凍結,倒在了地上。
劍鋒被凍裂成了兩半,一絲血跡都沒有。
“……小鳳凰這團鳳凰真火最多還能堅持半燭香的時間。他們倆都不想燒了四象宮,就算鬥起來,也點到即止、毫無趣味。”黎翡講到這裡,掃了一眼地上的冰,笑了一下,“北冥太陰之道,還是這麼殺人不見血啊,小兔子。”
謝道長:“小兔子?”
黎翡伸出手捏了捏他頭上的耳朵,把他拉過來,蹭了蹭雪白毛絨的耳朵,然後對著他冰涼涼的身體吸了一口。
謝知寒大約猜到她把自己裝飾成什麼樣了。
在黎翡把他抱住的同時,一股強大沉重的威壓伴隨著狂涌的妖氣覆蓋過來。她貼了貼謝知寒的額頭,轉頭看去,見到燭龍猩紅的眼睛亮如焰火,隨後,燭龍化為原型,龍尾甩出千丈,盤旋蹈雲,遮天蔽日。
燭龍閉上了雙眼,白晝瞬間化為黑暗。
明月高懸,星光爍爍。在寒夜之中,鳳凰真火顯然受到了壓制。他望著眼前的龍,身上噼里啪啦炸開的火焰顯露出失控的跡象,周遭的古木和藤蔓響起被高溫侵蝕的燃燒聲。
黎翡觀摩道:“好像要動真格的了……”
她的手覆在了謝知寒的後腰上,道長的身軀更僵硬了。他碰到了那條悠閒垂落著的尾巴,忍不住想起被情毒控制得失去神智的時候。
黎姑娘的骨尾硬邦邦的,但連接間隙有柔軟的組織和神經。尾尖還很纖細,但含住兩節就吞不下去了,它在口腔里亂動,把舌頭都擠壓得麻木起來。
可含了一會兒,尾巴也不會露出毒針,黎姑娘很任性,她的尾巴也是,難哄。
這些記憶不合時宜地回到他腦海中。
謝道長只能放輕呼吸,以免露出不正常的樣子。他腿上的紋路有點燒起來了,但他一個字也沒有說,更不願意吐露,而是被她攬在懷裡,靜靜地忍耐。
燭龍閉眼帶來的黑夜當中,鳳凰的劣勢愈發鮮明。妖王鳳凰咬牙看著燭龍,沒有選擇同樣化為原型,而是將長劍橫在掌中,抹出一道血痕,他流淌著血液的手握住了一個圓潤的珠子。
玉珠在他掌中散發出光芒,沿著他的指骨凍結上來,但更強烈的寒意卻是針對神魂而來的。鳳凰真火暫且能抵禦這種面對神魂的寒冷反噬,而他面對的燭龍卻被猛地一震,一甩尾,掀翻了一片靈樹和建築物,痛苦地落了下來。
燭龍發出刺穿耳膜的尖嘯。
黎翡無精打采的神色頃刻褪去,她盯著妖王鳳凰手裡的那顆珠子。
那就是流落妖界的無念遺物,是卻邪劍劍柄上的北冥鎮魂珠,一件足可以作為傳族之寶的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