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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個小小的布偶腦袋不知道是怎麼想這麼多的。黎翡還在腦海中構思可行性,她對著小布偶看了一會兒,語調很平靜,但說得卻是:“把你用布偶復活,算是一種保護,不然我無法忍耐自己的脾氣。念之,你很快就知道,我耐性已經很好……”
……
小布偶確實是一種保護。
三個月後,謝知寒脫離了傀儡術,被放進一具適合重修的身軀里——雖然並非天生劍骨,但卻很適合修行太陰之道。
這是血肉之軀,但也是黎翡親眼看著重塑的,他的每一根骨骼都由一棵萬年梅樹的花枝所制,如今還不是梅花盛放的節氣,那些梅枝被修剪下來,塑造成骨骼的形狀,放進這具重塑的身體裡,連每一根髮絲都溢滿了幽冷的梅花香氣,冰沁清寒。
這很適合他。黎翡想。
謝知寒還沒醒,他的元神需要適應這具身體,現下幾乎是靈肉分離的。但臉龐、髮絲、還有他身上冰涼的寒氣,讓克制自己太久的黎翡倍感懷念。
她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對方的臉頰,然後解開這身淡青道服的衣帶,審視著他身上蒼白的肌膚。因為還沒徹底活過來,肌膚幾乎沒有任何血氣,唯一的顏色是他腰腹上的痕跡。
他的小腹上留有特別的篆文——這是明玉柔教她的方法。但不知道能不能對魔族管用,就像對方說的,這只是盡力一試。
篆文是淡紅色的,一團花紋纏繞組合在一起,扭曲地合抱著。上面的紋路具有生殖的暗示性,光是用目光掃一眼,就知道是哪方面的產物,如果烙印在囚奴的身上,一定會使對方羞憤欲絕。
但謝知寒是同意的。黎翡記得他說,他也想和自己有個孩子,什麼方式都可以。她看了一會兒,伸手觸摸著這個花紋。花紋周遭的皮膚還是冰涼的,但纏繞的紋路卻隱隱發著熱,這種熱並不是浮於表面的,而是紮根在他身體裡,就像是在這團花紋下面連接著什麼東西,一碰到她的掌心,皮膚下面的那一團“根須”,就極為活躍地扭動起來。
謝知寒的手下意識地扣住床褥。
他還是沒徹底醒過來,但手指已經條件反射地繃緊,抓著布料的指尖壓得泛紅,血色一點點覆蓋這具軀殼。他的眼睫顫抖微動,唇瓣也輕啟開一條縫隙,用以輔助嶄新的呼吸。
呼吸聲重新充盈起來。他新鮮的氣管、喉腔、肺,都像是撕開初生的第一道障礙般,冰涼的空氣貫穿肺腑,引發了一股劇痛,這種呼吸的疼痛只持續了短暫的一瞬,但還是讓謝知寒泛起冷汗,發出混亂的、疼痛的低吟。
黎翡在他身上咬了一口。
這一口有點凶,似乎滲血了。謝知寒迷茫地睜開眼,盡力想讓自己清醒。但他剛離開傀儡術的控制換了身體,腦子眩暈得不正常,只能下意識地去捂住傷口,斷斷續續、有點朦朧地說:“咬疼了……”
“活該你疼。”她盯著謝知寒的臉,“你不會以為我很容易就原諒你了吧?”
謝知寒沒聽明白,含混地點頭。他的手貼著腿根,摸了摸滲血的齒痕,輕微的刺痛感在腦海中放大——當痛感遲鈍的布偶久了,他一下子被這種突如其來的、強烈的疼給擊潰了,只是一點點小傷,都會令他畏懼。
黎翡勾起他的發尾,摩挲了一會兒墨黑的長髮。他從前就有一股似有若無的道體氣息,如今這味道都不需要運轉道體或者心緒起伏,謝知寒身體裡的血是北冥雪蓮的汁水,他的五臟六腑都是寒冷清淨之物,絕對沒有比這再冰清玉潔的東西了。
很乾淨。
但乾淨不了多久。
黎翡低下頭,哄著他張開嘴,在謝知寒還有點頭暈的時候掰開他的唇齒,將手腕給他咬著,然後垂首摸了摸齒印的邊緣,說:“覺得受不了就咬我。”
她的手伸出來,在那塊嬌嫩的肌膚上划動。但那不是撫摸,也不是安慰,而是一把纖薄至極的小刀。她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沉靜而平和地用目光籠罩著他,在他身上劃下自己的名字。
血液流淌。刀刃很輕易地切開皮肉。
這是黎翡特意塑造的身體,連鮮紅的血都帶著冰涼的香氣,幾謝知寒還沒醒。
第67章 兔子
刀刃落在蒼白的肌膚上。
這具新生的、細膩的軀體,光是觸摸都會令人覺得冰涼而柔軟,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有這樣的身體簡直有些嬌氣,讓他變得更像是黎翡放進籠子的金絲雀。
刀痕就是她用來禁錮鳥雀的環。血跡一點點地沿著腿內側的肌膚滑落,她的力氣一直很輕,但小刀還是輕而易舉地把名字鐫刻了上去。為了安撫他,黎翡低頭舔掉了血跡。
她的唾液會令傷口迅速癒合,因此,黎九如並沒有舔舐傷口所在的地方,而僅僅消去了血跡。但她的安慰還是讓謝知寒緩過一口氣,他垂著眼眸望去,銀眸潤得微亮,可憐又可愛,似乎再說什麼過分的話,謝道長立馬就會埋進被子裡悶聲不吭地悄悄落淚。
刀傷周圍引起了一點發熱和紅腫。每一種傷害身體的刑罰都會有類似的後果。
黎翡俯身擁抱他,把謝知寒抱進懷裡。
他起初有點抗拒——疼得鬧脾氣。同時還有些不好意思,耳根泛紅地閉上眼。黎翡把他柔軟的身軀抱了個滿懷,手心貼著他的脊背撫摸了片刻,低聲:“怎麼不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