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立威
「哼!」
摘了一枚火棗、一顆交梨,暗中用『煉丹術』煉製過後交給官家,亞倫婉拒了官家宴請,走出宮殿,臉上就帶著一絲冷笑。
偉力歸於自身後,又何必在意這些?
他可不是本土道士,比他們自由多了。
此時只是感覺每天混氣數很爽,才勉為其難在京城廝混一段時日。
哪天不爽了,自己就去搞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那一套,任憑誰都得抓瞎!
正思索間,一位紅袍大員就走了過來:「見過通靈元妙真人!」
他面如冠玉,留著長須,按照如今人的眼光來看,絕對是一個美男子。
見到亞倫有些疑惑,這人便道:「本官賈嚴……」
「原來是賈相。」
亞倫漫不經心地行了一禮:「不知賈相攔路,有何要事啊?」
賈嚴笑吟吟的,似乎一點都不生氣,顯得涵養極好:「咱們都是官家肱骨之臣,理應多多親近才是……」
對於這位道人,他的確有拉攏之心。
畢竟看起來是個真有神通的,而官家也對此深信不疑,甚至不惜早朝之時力排眾議,以一日三賜來表達決心。
若能結盟,對雙方都有好處。
並且……他也能分潤一些交梨火棗,到時候延年益壽,百病不生,豈不美哉?
得享長生,成仙做祖,又有哪個不願?
一念至此,賈嚴心中更是火熱:「……真人初入宮廷,這官場之中,不知道藏了多少明槍暗箭,若無人幫忙,著實難以抵擋……不瞞真人,本官與崇明道也有些交情,可以為真人從中轉圜一二……若我二人聯手,真人之後別說真君,便是國師也做得!」
「貧道乃方外之人,就不必說這些了。」
亞倫斷然拒絕,也不管賈嚴難看的臉色,直接拂袖而去。
『有的人,就喜歡打著為你好的旗號,逼你進入他們的圈子,按照他們的規則玩……最後利用他們對規則的熟悉坑死你!』
『我又不是文官,憑什麼要玩文官的一套?』
亞倫腳步越來越快,心中則是冷笑連連:「至於崇明道?那是我放不放過對方的問題,而非對方放不放過我……憑什麼我先低頭?」
這賈嚴,看似態度甚好,實際上還是欺負他!
而崇明道更不用說,搞不好還打著亞倫道法的主意!
『這些人……就看貧道軟弱可欺麼?』
亞倫想到了什麼,眯起眼睛。
的確,他暴露出交梨火棗之後,威懾力就有些不夠了。
雖然有官家在,沒幾個敢明目張胆地逼迫他,但各種明面與暗中的事情,恐怕是少不了。
正因為如此,才需要立威啊!
……
數日之後。
陳橋門外。
一干士子匯聚,正在為錢天如送行。
有著官家意志,這次貶斥進行得飛快,而錢天如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縣治所在,乃是嶺南出了名的瘴氣之地!
不過,他並沒有氣餒,反而覺得鬥志昂揚:「多謝各位同年好友相送!」
「天如兄為驅逐妖道,仗義直言,這才被貶,其美名必能流傳千古!」
一名好友得了他的眼色,大聲道。
這年代,文人賣直求名,還是很有好處的。
如果說前世的流量能迅速變現的話,那這時代的名氣,甚至可以直接轉變為官職!
比如王安石……
錢天如此時官場挨了一棒,已經知道自己再想順利晉升有些艱難,就想改走其它路線,比如當意見領袖。
這時候,就需要朋黨來為他鼓吹名聲。
果然,其它士子也是紛紛交口稱讚錢天如的氣節。
畢竟,敵視佛道,是這些名教弟子的政治正確。
「天如兄,不,天如公……還請留下大作,以激勵我等。」
一名士子又勸道。
「拿筆墨來!」
這當然早有準備,之前苦思一夜,想出一首離別詩詞的錢天如毫不懼場,大聲道。
在揮毫潑墨的同時,他心中更是暗下決心,必要跟那妖道誓不甘休。
侍御史是多清貴的職務?一下被打成濁官,哪個受得了?
他雖然走了,但他的座師、同年……關係網還在!
甚至反而同仇敵愾起來!
畢竟官家如此崇信虛靈子,實在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
「呵呵……官家還是罰得太輕了。」
護城河中,一艘小舟緩緩行駛而過,亞倫坐在船艙中,望著正在泡茶的珍珠,突然笑道:「雖然嶺南多瘴氣,但此人若能活下來,倒也真能有些名氣了……」
「如此懲罰,還算輕?」珍珠瞪大眼睛。
「當然。」
亞倫掀開窗簾,望著岸上士子們依依惜別之景,忽然露出一絲冷笑。
「前朝大朙,世宗乃是旁系得位,一開始被顧命大臣逼迫,卻咬牙撐著,找准機會反擊,一場廷杖下來,讀書人的骨頭就斷了……當然,也有人說自此之後,朝廷就失了士子之心,以致之後種種……」
「實際上,之後幾任皇帝之所以被文官做大,說到底還是沒底氣,不敢殺人……廷杖打死人不多,就變成了笑話,導致還有專門騙廷杖的……一朝廷杖,天下皆知清名,呵呵……」
亞倫抿了一口茶:「若是我,必下令統統杖斃,一個不留,然後子孫三代不准科舉……想要名?那就將好名聲帶進棺材裡吧!」
就在他說完之時,岸上異變突生!
一條流浪狗似乎嗅到了酒肉香氣,擠入人群之中,挨挨蹭蹭,來到錢天如附近。
「滾!」
他的一個朋友哪能讓一條狗打斷錢天如的表演?頓時一腳踹出。
那流浪狗被踢了一腳,居然齜牙低吼幾聲,然後迅捷無比地一撲,狠狠咬在了錢天如大腿上!
「啊!」
錢天如根本沒有想到禍從天降,倒在地上,大腿血流如注,慘叫連連……
眾人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驅趕惡狗,卻發現這惡犬動作靈敏至極,晃入人群之中,幾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
望著慘叫的錢天如,每個士子眼中都浮現出一抹寒意……
「戲看夠了,我們走吧。」
亞倫放下窗簾,緩緩道。
「是!」
珍珠不知為何,身體都有些發抖,勉強走出船艙……
……
五龍觀。
紫袍紫須的紫石真人正登高望遠,遙看京城氣象。
觀看良久,卻是輕輕嘆息一聲:「天意……難測啊!」
縱然以真人之能,也未必能洞察一切。
比如虛靈子這妖道,就是個『異數』,竟然能殿前演法!
這是多少道人夢寐以求的,對方究竟如何做到?
還是,真的只是一個凡人,是障眼法?
但宮中消息,官家的身體好轉,又做不得假。
此時,縱然紫石真人都迷惘了。
「師伯。」
火雲子一身道袍,看起來英氣勃發,捧著一個果盤上來。
當放下果盤之時,他低聲道:「已經打聽清楚了……錢天如因譏諷虛靈子,被虛靈子進了讒言,然後被貶……但早已私下串聯,準備發動言官,參那虛靈子……然後臨行之時,就被狗咬了!」
「哦?」
紫石道人笑了笑:「倒是也不避嫌!」
「師伯所言甚是。」火雲子躬身道:「京城之中,誰不知道虛靈子有馴獸之能,既然能養老虎,訓犬咬人,更是簡單……此人行事,著實太過囂張跋扈!」
「正是如此……」
紫石真人捋著鬍鬚,似乎正在沉吟。
「師伯可是在想這大松天命?」
火雲子想了想道。
「正是……真龍壽元,往往事關國祚……若官家真的延年益壽,這天命,便還是天命麼?我道為之所準備的,又該如何?」
紫石道人雖然說話平平淡淡,但火雲子全身都在冒著冷汗。
若天數變了,那門中一位大宗師、五位真人之前的一切布置,都付諸流水不說,天數運轉之下,說不定就有反噬!
逆天而行,獲罪於天!就是這個道理了。
「那我等該如何?」
火雲子不甘道:「就這麼坐視?或者……插手真龍更替?」
「萬萬不可!」
紫石真人冷然道:「文臣可以謀反,武將可以弒君……一切功過皆等死後,蓋棺定論才可評判,畢竟他們都是凡夫俗子,沒有天機感應,也就沒有反噬……但我等道人不同,只要有意參與進去,一旦失敗,反噬立至!更何況……我道與大松龍氣捆綁太深,不論成敗,一旦參與就是大禍!」
「真是……不甘吶。」
火雲子望著大松京城上空,喃喃自語。
以他的修為,開了法眼之後,已經看出大松日削月減的氣數,著實令人心驚膽戰。
以崇明道與朝廷的關係,以及獲得的冊封,崇明道的修行之人還是可以觀看氣數,不至於反噬的。
但此時,那雲氣最深處的真龍卻似乎蒙上了一層薄霧,令人看不清楚。
這也是望氣士最為畏懼的一幕。
一旦看不清楚,就宛若正常人突然變成了瞎子!
忽然,一隻信鴿撲騰著翅膀,落到了火雲子身邊。
火雲子取過其腿上捆綁的情報,細細看了,不由吃了一驚:「師伯……最新消息,那錢天如,竟然染上了恐水症!」
恐水症!
也就是狂犬病,患者十分口渴,卻懼怕飲水,甚至聽到水聲都會引起痙攣!
哪怕到了亞倫前世,狂犬病一旦發作也是無藥可救,致死率100%!
並且,發作極快,往往六七日就死了。
「竟然是這七日必死之病?!」
紫石真人嘆息一聲:「果是殺伐決斷,狠辣之極啊!今日之後,京師各文臣權貴家中,只怕殺狗者甚眾,膽小者或連狸奴也不敢養了……」
……
翌日。
亞倫走出房門,就聽得外面一陣騷亂。
「寇三,外面出了何事?」
亞倫打了個哈欠,對管家問道。
「啟稟真人,門外來了不少士子……」寇三一臉難色:「還有太學生在其中……」
太學生就是國子監,天子門生,自然相當有底氣與戰鬥力。
「哦?那倒是要見見……」
亞倫微微一笑,來到府邸之外,只見已經匯聚了不少人,其中一名身穿青衫的年輕人正在大聲疾呼:「妖道有控虎之能,那惡狗必是他放的……」
「且慢……」
亞倫施施然一揮拂塵:「你們在說什麼?」
那青衫士子身材魁梧,並非死讀書之人,大聲道:「虛靈子……你敢說天如公之事,跟你沒有半點關係?」
「他自家撞上惡狗,關貧道何事?」
亞倫翻了個白眼。
這種事,自然只能做,不能說。
那士子氣得臉龐漲紅,卻沒有證據,就在亞倫想著要不要讓這人也被狗咬之時,一名中年書生站了出來:「在下夏侯英,見過道長!」
「你倒是個懂禮數的,有何事?」
亞倫眼睛微微眯起,咬人的狗不叫,說得就是這種人。
越是和氣,心中越是醞釀著奸計!
「真人慈悲為懷,有交梨火棗,拯救蒼生……日前連青樓中一老妓都願施以援手,我好友被惡犬咬傷,急需靈藥救命,還請真人慈悲為懷,救他一救!」
這書生一禮到地,神態十分誠懇。
『這是……準備道德綁架我?抱歉……你們找錯人了。』
亞倫笑眯眯道:「貧道一向小心眼,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這人……還真不救了!倒是閣下……回家路上小心啊,近日京師不太平,有惡犬出沒……」
說罷,也不管臉色變白的中年書生,直接回到府中。
珍珠過來送上清茶,神情中帶著憂慮:「真人何必與那些人一般見識……今日之事傳開,怕是對道長名聲有些妨礙,依奴家淺見,不如隨便弄顆假棗兒給他,然後只說無緣便了……」
這話,倒是似站在亞倫這邊考慮。
亞倫聽了,卻只是一笑:「我如今在京城,還有個什麼好名聲?至於弄顆假的去,呵呵……不要太過高估某些人的底線,若我送了,不論真假,你信不信明日那錢天如就中毒暴斃了,然後我就說不清楚……」
「不止於此吧?」
珍珠嚇得瞪大雙眼,連退數步。
「誰知道呢?」
亞倫摸了摸下巴,突然有些後悔:「其實你的提議也不錯……早知道,就該送那人一顆毒棗,然後看明日哪位文壇大佬忽然暴斃,也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