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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向林泮,「你是我從醒來就認識的人,又幫過我很多忙,我心里不是把你當成員工,是把你當成朋友的,但你已經工作一天了,我再拉著你說話,怕你覺得在加班,這太辛苦了,可我真的很想找人說說話——林泮,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慢慢點了點頭。
「我明白。」林泮安靜地說,「鹿小姐,我也沒有朋友。」
所謂朋友
林泮一直說「阿澈是我的朋友」, 但事實上,他很清楚自己沒有朋友。
保育院的男孩很多,拉幫結派實屬常事, 膽小懦弱的自懂事起就不斷受人欺凌, 跑腿搶食還是小事,毆打辱罵也並不罕見。林泮因為生得好又聰明,很小就受到班主任和院長關注,時時詢問,小團體怕他打小報告, 倒是不敢明著欺負,可孤立是少不了的。
七歲前, 他除了上課, 就是獨自一人在閱讀室看書, 連朋友是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這裡有老師看守書籍, 沒人敢打架,著實算一方淨土。
等到上了小學,因為是公立學校, 生源混雜,也沒什麼聊得來的同學。他們大部分人也就能進D類中學, 好一點知道上進的搏一搏C類、B類,A類中學的概率少之又少, 有時候幾年都沒有一個。
但林泮在一年級就一水兒的滿分。
老師們很意外, 不太敢相信,可班裡沒有比他成績好的, 作弊也做不來,只當是這孩子聰明, 因而愈發可惜。
公立學校教學資源差,學習氛圍也差,再聰明的孩子也給耽誤了。
沒想到二年級也是。
三年級也是。
老師們相信自己運氣好,碰見了天才,多多少少更照拂些,有教材的幫他弄點教培材料,有時間的讓他下課到辦公室問題,雖然沒有遇見對他特別好的人,可積少成多,林泮默默汲取著他們手指縫裡漏出來的幫助,在七年級也維持住了自己的成績。
人人都知道,這所不怎麼樣的公立小學裡,有個小孩兒升學模擬考都是滿分。
大概是把所有力氣都用來學習,林泮的社交幾乎為零,他有太多的知識需要從頭學起,實在沒有功夫交朋友。
千辛萬苦七年,終於考上A類中學。
自此開始寄宿生涯,終於有了一兩個還算熟悉的同學,可惜,A類學校競爭殘酷,同學不是同學,是對手,升學名額只有這麼多,每一次考試,每一次比賽,都值得使出渾身解數。
最初沒人把林泮這個公立小學出來的孤兒放在眼裡,他倒也收穫了一二施捨般的友善,可隨著第一次期中考結束,他名列前茅,同學們立即意識到他是勁敵,不敢再透露任何消息。
哪個補習中心好,升學考試的附加分從哪裡來,哪個老師會悄悄出現在周六培訓班……他們朝夕相處,一起吃飯,一起討論功課,乍看上去都很友好,可誰也不會說真心話。
林泮不能和任何人說自己的迷茫與畏懼,如果說了,傳到老師耳中就是「抗壓能力弱」,也許本屬於他的競賽機會就會花落別家。
如果別人主動問題目,必須耐心解答,這樣才能得到「待人友好,有領導氣質」的評語,同時,小心守好獲取知識的途徑,不能告訴他在某一本習題里有很詳細的解題思路。
因為別人也不會告訴你。
初中三年,猶如黑暗森林,跌跌撞撞,直到高中才能透口氣。
A類高中的前途已略顯光明,不是A類大學,至少也能有B類保底,而且,隨著大家身體發育,性別意識萌芽,升學之外的另一件事逐漸分走了注意力。
戀愛。
A類高中崇尚純白戀情,很多初戀的情侶就此走進婚姻。
是以,認為考入A類大學無望的男生,會將精力分給中意的女孩,這時候,友誼就備受考驗了。
雄性動物爭奪配偶的戰爭一向激烈,他們還沒有學會和平共處,為女孩反目成仇的朋友數不勝數。林泮看著他們大打出手,再看向作壁上觀等待決出勝負的女生,總覺不寒而栗。
他謹慎小心,除了和蕭曼接觸,與其他女生不怎麼說話,相熟的男生看到他的作為,如果瞄準的目標不同,倒是能收穫一些友誼。
脆弱的、蒼白的友誼。
林泮偶爾會說一些功課上的煩惱,請教他們一些旅遊、地球度假的事,維持自己在班級里的社交網,但從未和他們說起過真心話。
哪怕他們問起蕭曼,他也只是輕聲說:「我們是朋友。」
傾訴最多的,說不定還是柏澈,可林泮每次說起自己的打算,不是在追求建議,也不是在訴說煩惱,更多的是讓柏納德知道,我有自己的安排,我未來會有價值,我必然償還你的恩情。
他永遠都心有成算,就算偶爾露出一些軟弱,也是讓柏納德更信任他,願意幫他。
林泮知道自己不是好人,故而對柏澈頗有愧疚,願意花力氣傾聽他在虛擬世界的喜怒哀樂,幫他出主意,卻不想給他增添煩惱。
但這不是真正的朋友。
林泮一直都知道,他沒有朋友,再多心事也只能自己消化,再多苦澀也必須自己咽下。
鹿露又何必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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