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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官一愣,還要再勸。
「叫你收起來!聽不懂嗎!」
沉鄴驀然睜開雙目,溫文爾雅的面目鮮少疾言厲色地同誰說話,那屬官也是第一次見,驚得立刻慌忙跪下,倉皇離去。
他將落日弓取出,放在了自己的寢殿內。
沉鄴眸色沉沉地望著這把在他年幼時極為嚮往的絕世神器。
這把弓,不屬於他。
弓的主人,也已對他失望至極。
上清天宮遲早會找上門來,在他們找來之前,他需要想到一個能解他如今之困,又不至於失去阿纓的辦法。
「少君——!」
殿外傳來侍從來報的聲音。
「雲夢澤和雷澤送來的兩位公主,一個時辰前從荒海逃走了!」
之前還一個勁鬧著要做少君夫人,如今見勢不對,跑得倒是很利落。
沉鄴只輕輕蹙了蹙眉頭,便道:
「知道了。」
都是一些本就不重要的人而已。
「還有一件事——」侍從遲疑了一下,「流水城外的青蟹將軍說,看到了疑似濯纓公主的身影進入城中。」
濯纓?
沉鄴很快反應過來,應該是昭粹才對。
如今荒海百姓滿腦子都是前世的赤水濯纓,竟會將昭粹錯認。
「若見到了她,將她秘密押送入鮫宮。」
「是。」
不出半個時辰,自以為行動小心的昭粹就被鱗甲衛帶到了沉鄴的面前。
昭粹看著眼前與她結髮的夫君,以及他視線盡頭的落日弓,彎彎唇角笑了笑。
「你喜歡的人,果然一直都是她。」
昭粹與濯纓本就生得像,只是氣質截然不同,平日倒也不至於被人弄混。
此刻的昭粹心如槁木,笑起來也是冷的,看上去竟有了幾分與濯纓相似的神韻。
「但沉鄴,我不懂,前世你既然喜歡她,與她朝夕相處,為什麼不娶她,又為什麼要來招惹我!」
沉鄴終於從落日弓上挪開視線。
著一身天水碧衣袍的男子仍如初見時那般芝蘭玉樹,面色柔和,但從前映在昭粹眼中的溫潤卻蕩然無存。
「因為你很安全,昭粹,你是個很容易讓人放心喜歡的人。」
不夠聰明,所以沒有威脅。
不喜歡修行,所以身嬌體弱,即便做枕邊人也令人放心。
更重要的是,她有一張與赤水濯纓六七分相似的面孔。
她就像他心目中那個可以放心去喜歡的赤水濯纓,所以,前世的他將自己不能對濯纓表露的愛意,全都傾注在了她的身上。
她可以無用蠢笨,可以嬌憨如稚子,什麼都不必思考,只需要如乖巧的寵物一般任由他飼餵。
他完全不用擔心她的爪子是否會傷到他,因為她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昭粹怔怔然聽他說完,那些未盡之語,她也已然懂了。
無論是父親,還是他,都一樣,都是她的飼主。
而她的母親,就是一個自幼訓導她的馴獸師,將她馴化成一隻更容易得到飼主寵愛的動物,然後再精心包裝好送出去。
這就是她受盡寵愛,但又如此愚蠢可笑的一生。
而她的姐姐呢?
昭粹看向牆上的落日弓,姐姐是否早就看穿了她的命運,所以在她說她要嫁給沉鄴的時候,才會用那樣憐憫的目光注視著她。
姐姐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誰,做誰的附庸,因為——
為國做質子,尚且有脫身之日,但做人妻子,卻是這天下最不可脫身的質子。
「沉鄴——!」
從來溫聲細語,嗓音甜膩的少女突然爆發出一聲悽厲喊叫。
「去死吧你!!!」
她握住藏於袖中那把須彌仙境所贈的玉清扇,朝著沉鄴毫無章法地撲去。
她的另一隻手中則握著一把匕首,似乎想要趁沉鄴被玉清扇定住的片刻刺傷他。
然而沉鄴並未有一絲躲避之意。
「我既會信任你作為我的枕邊人,昭粹,你以為你真的有半分傷到我的可能性嗎?」
昭粹拼盡全力的攻擊,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小貓小狗的打鬧,沉鄴抬手拂袖,欲將懷有身孕的昭粹輕輕推開至一旁。
他的眼神睥睨,全然未將昭粹放在眼底分毫。
此時此刻,昭粹才真正覺得後悔,
她後悔為何在上清天宮時從未認真修習過一日,後悔為何不顧阻攔一心要與沉鄴在一起,她渾渾噩噩一生,如被馴養的牲畜般陷於虛假的幸福之中,到此刻在驚覺,一切都是鏡花水月而已。
為何她殺不了沉鄴!
為何他害她至此卻還能活著!
淚光朦朧之間,昭粹的視野中忽而燃起一縷火光。
焱陽熾熱,如烈日灼目,驟然掀起一陣足矣吞沒周遭一切的火光。
而在這火光之中,昭粹瞳孔驟縮,雙目一錯不錯地望著那個從落日弓中卷著烈火而出的身影。
烈火燒不盡她的烏髮與衣袍,只令她的雙眸如淬火般利得驚人。
她手中無弓,身卻似一把蓄滿張力的神弓,躍入了沉鄴震撼至極的眼底。
倏然幾聲。
沉鄴甚至沒有看清她是何時挽弓,又是何時凝出的箭矢。
待回過神來時,他的手腕已被釘死在冰冷的磚石之中,他被巨大的衝力掀翻在地,連呼痛都顧不上,正欲立刻斬斷箭矢起身迎戰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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