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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纓緩慢地眨了眨眼。
她不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
修行之事她前世也聽過不少,無非天賦與刻苦二字,她自問有過目不忘之能,也敢拋卻生死專注修行。
只是,從來沒人教她具體該怎麼做。
至微聖人有弟子三千,無法面面俱到,濯纓自幼做學問大多靠自學。
而人皇和皇后就更不會做她的引路人了,人皇忙著開疆擴土,皇后忙著教導她自己的親生女兒。
不管是學詩書禮儀,還是涉獵術法之道,皇后都會為昭粹規劃得面面俱到。
她今日想學刺繡,皇后便給她請來全大雍最好的繡娘。
明日又想學騎馬,皇后便讓母族送來一匹輾轉從仙界買來的天馬。
昭粹的興趣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偶爾一時興起會來找濯纓玩,抱怨母親給她安排了太多功課,把她的時間塞得滿滿,壓得她喘不過氣。
濯纓無法安慰她。
因為對於那時想識字都找不到人教導的濯纓而言,昭粹的煩惱太奢侈,太遙遠,讓她太難以理解。
沒有人會為她引路。
長久以來,她都已經習慣遇事自己摸索,自己試錯。
「抱歉。」
她回過神來,垂眸歉聲道:
「濯纓愚鈍,給大家添麻煩了。」
那句「今後不會再犯」卡在她的喉間,要說出口仿佛極為艱難。
理智告訴她她如今屈居人下,保命為上,但情感上又無論如何都無法放棄在學宮修煉的機會。
她知道,如果再給她同樣的機會,她還是會這樣賭上性命抓住。
金色法相無言打量著眼前的少女。
她的額頭覆著虛浮冷汗,唇色蒼白,雪白單衣穿在她身上,襯得她身形愈發單薄得像紙片,一陣風就能揉碎。
偏偏雙眸沉靜,沒有柔弱之感,幽深如一汪潭水。
「你確實給封離神君添了不少麻煩,他被炎君責問許久,難得見他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
濯纓張了張口,剛要說些什麼,便聽天后道:
「但你沒有任何錯。」
濯纓詫異地抬起頭。
眼前幻化出的金色法相如日之輝,照在濯纓最幽暗的眼底,包容萬物的嗓音徐徐響在她耳畔:
「你雖是人間界送來的質子,但既入上清,便是上清之人,我既准許你入扶桑學宮,你便享有和其他學宮學子同等的待遇,不會比任何人矮一分。」
「要是想修煉,便正正經經、一步一步的修煉,仙師會為你指引正確的修煉之法,上清天宮會給你提供最頂尖的天材地寶,所以,你不必再這麼拼命的去爭取,只要你想修煉而非去談情說愛,通天大道,自會為你敞開。」
說完,天后自己倒有些出神。
前面都沒有問題,可她最後為什麼會說一句——只要不是去談情說愛?
就好像,曾經有什麼人是去談情說愛了一樣。
烏黑如墨玉的瞳孔微微張開。
濯纓久久沒有出聲。
「……可炎君說,說他治不了我,讓我斷了修行之念……」
「那是炎君對你還不夠了解,我會跟他親自談一談,之後他自會知道該怎麼醫治你。」
天后笑了笑。
「你能在琉璃境裡待上三日,對你最刮目相看的就是炎君了。」
濯纓不解。
……什麼叫對她不夠了解?
論醫術,天上地下無人出炎君之右,他之前已替她診治過,如果炎君都不了解,那天后又怎會知道?
沒來得及深想,被意外之喜砸中的濯纓恍惚出聲:
「天后娘娘,是希望我努力修行,然後站在上清天宮這邊嗎?」
她想起了前世的沉鄴。
平心而論,前世的沉鄴在物質上對她從無虧欠。
她身體不好,出行皆乘步攆,為了保護她的安全,他讓自己最得力的鱗甲衛貼身保護她,更四處為她搜羅名醫,試圖治好她的病。
只不過,他也會在她高燒不退時仍宣她參加朝會,讓她一力推行新政,哪怕此舉會招致世家猛烈的反撲。
濯纓已經不是給她一點小恩小惠便會感恩戴德的小孩了。
若上清天宮待她好只是為了消除她的異心,又或是拉攏她為上清天宮賣命,這些賜予便只不過是一些賣身錢而已。
那是她應得的,不值得感動。
空中浮動的金色法相微微一笑。
「你不必考慮站任何邊。」
「或為開悟大道,或為護佑蒼生,或為功成名就,即便成仙,這一生道路也還遠遠沒有走到盡頭,扶桑學宮只負責澆灌,至於開出怎樣的花,是由花自己決定的。」
「赤水濯纓,扶桑學宮要教你的第一件事,便是——」
「你可以為自己而活。」
濯纓這一生,有人棄她如敝履,不在乎她怎麼活,有人替她打造一個精緻的牢籠,希望她能為他的野心而活。
但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
要為自己而活。
作者有話說:
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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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責任(大修)◎
天后離開之後,濯纓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
方才天后對她所說的那些話,她至今還覺得如墜夢中。
她試圖為天后對她的優待尋找一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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