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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願與心上人坦坦蕩蕩相處,熱熱鬧鬧談婚論嫁,事無不可對人言,愛得從容而驕傲。然而誰讓她愛上一個身份不凡的人,前路必然坎坷曲折,她早有這個準備。
所幸彼此心照,被了解、被懂得的委屈,也就不算是委屈。
“我制了一瓶香膏,或許可以軟化鱗甲,你試試先塗在不當眼處。”蓮生摸出一隻小小瓷罐,交在李重耳手裡:“鱗甲都長在哪裡了,全身都有嗎?”
瘋子進江冉冉浮現:“脖子以下,不准描述哦。”
李重耳三下兩下解開衣帶,掀起衣襟,一一指給她看:“不是全身,只在左邊半身……左頰,左肩,哦,脖子以下不准描述,這裡不准描述,這裡也不准描述……”
“打住打住!”蓮生面紅耳赤地扭了頭:“起來!”
李重耳微微一愣,猛然意識到,眼前這少年早已不再是他的小兄弟,那是他的心上人。
一時間頓時也紅了臉,心中勃勃劇跳,慌忙雙臂一振,斂起衣襟。然而眼望著七寶一臉尷尬地轉頭,神情中隱然有些蓮生的嬌憨之態,不由得心中一盪。
平素麵對蓮生,宛如對著一尊菩薩般愛惜中帶點敬畏,此時面對著常年廝打嬉戲的七寶,竟不自禁地頑皮起來。
“這香膏怎麼塗,塗哪裡?”揚手向前,一把捉住蓮生的手腕,拉近自己身邊:“你給我塗。”
衣帶尚未系上……眼前所見,全是瘋子進江不准描述的所在,半身靛青鱗甲,隨著身姿移動如龍騰般起伏躍動。如此異象,燈火映照下宛如壁畫中的天王,雄健異常,威猛異常,竟比從前的男兒軀體更令人心顫。
蓮生哪裡還肯近前,回手大力甩開他的拉扯:“這是香膏啊,一打開我就變了女身,怎樣出你的房門?”
“變就變嘛,我喚他們取酒給你,變回男身再離開。”
“不要不要!在書房裡飲酒,霍奶娘得知了又要罵。”提到霍子衿,蓮生不禁笑得捶地:“我已經帶壞你太多,他近來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一臉的苦大仇深,像是被紈絝惡霸拐走了他的乖女兒。”
“不變就不變……”李重耳胸中火熱難捺,努力琢磨起來:“你雖是男身,看我待我,想必都沒什麼區別,我呢,只要閉上眼睛,蓮生就是蓮生……”
那雙黑眸,用力閉緊,嘴巴微微翹起,輕輕湊向蓮生。
蓮生眼睜睜地看著那熟悉的面容,俊秀的眉眼,燈火下溫柔地向自己靠攏,一瞬間也是心神激盪,竟是沒有閃避。
兩張面頰,相距寸許,終於尷尬地停住。
李重耳再怎麼努力,也下不了這個口。縱使閉著眼睛,那七寶身上也有勢不可擋的男兒氣息撲面襲來,與蓮生發散的淡雅香味相差何止千里萬里,簡直是築成一道厚厚的高牆阻隔在二人之間。
猛然面頰一暖,是蓮生頑皮地……其實什麼也沒做,但瘋子進江就是不讓說……跳起身來,逃也似地奔出門去:
“快塗香膏吧,早日痊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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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堂紅燭高燒,將裝飾得花團錦簇的臥房映得更是一片火熱。
卻扇之禮已經行罷,新娘乙真露出了紅緋緋的小面孔,長睫輕覆,嬌怯不勝,纖細手指緊扭著襟前霞帔不敢抬頭。李重華立於榻前,凝視這含露牡丹般的少女,腦海中竟有片刻恍惚,不知眼前是幻是真。
沒錯,是真。
大涼嘉興十七年,臘月初九,四皇子肅王李重華迎娶柔然公主郁久閭乙真,六禮齊備,隆重完婚。
朝中君臣,只有李重華知道,他是如何與柔然使節達成協作,一夕密談,布下一個天-衣無縫的局,在陛見中一唱一和,順利地把這樁婚事度到自己手中。
五弟素來就不情願結這門親,公主乙真也是尋死覓活地不願出嫁,天意讓五弟這一毀容,一切順理成章,成全了各方心愿,沒一人不滿意,沒一人不開心。這世上真有命中注定這回事,金簪子掉在井裡頭,有你的只是有你的。
兩旁侍女湧上,訓練有素地為公主卸妝更衣,翟冠、簪環、禮服、飾物一盤盤托出帳外,織金帷帳垂下,縷縷金光搖曳不休,燭火映照下絢麗如煙花。
李重華亦卸去了厚重禮服,只餘一件白紗內單,潔白的交領廣袖,極素,極簡,純淨無暇,倒襯得這美少年風儀更秀,容色更精。
“都退下吧。”
“奴婢奉命侍奉郎君與娘子。”柔然女官醜醜兒操一口流利漢話,恭敬向李重華躬身施禮:“郎君與娘子言語不通,恐有不便……”
李重華沒有轉身,只一雙清眸向醜醜兒略略一掃,那秀麗眉眼中隱含的凜然之威,竟讓醜醜兒瞬間住口,遲疑片刻,訥訥地倒退著出了門。
闊大的臥房,只剩下這新婚夫妻二人隔帳相對,靜得連紅燭燃燒的噼啪微響都驚心動魄。
他不要什麼侍女服侍。洞房花燭夜,誰要外人在一旁窺伺。言語不通有什麼關係?他與乙真至今未通一語,然而那日初次相見,四目一對,已經洞悉彼此的傾心。
親手撩開帳帷,緩緩結在帳角。帳中錦衾鋪得整整齊齊,絲緞光華如浪,衾下隆起一個小小身形,整個人蜷作一團,拱在錦衾深處瑟瑟發抖,唯有濃長黑髮散在衾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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