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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聽這口風,所謂換取苻氏手中一件婦人首飾,並不是貪圖財物,也不是貪圖美色取悅婦人,而是貴妃容春靄的舊物,不知為何失落在苻氏手中。
“你明知道是人家的心愛之物,又為何要奪人所愛?”當此情勢,必要以錯亂言語來逼她說更多,蓮生腦中不假思索,一疊聲地問出來:“哦,我明白啦,必是什麼蓋世的寶貝,失了無法補救,故此不惜一切也要尋回,對不對?”
“只是一把玉梳。玉質溫潤,倒也不算蓋世奇珍,上面刻了兩枝蘭草,還有四個字:‘阿脂豐年’,也不知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你們涼國的俗語?”
“阿脂豐年?”蓮生瞠目結舌:“哪有這麼一句俗語?我在民間長大,自幼混跡敦煌市井,從沒聽說過這樣一句話。”
“我也不關心那是什麼意思。”苻氏淡淡一笑,換個姿勢,躺臥得更安穩些:
“他母子入質時候,那玉梳被可汗取去,賞給大將軍,大將軍又送給了我。將軍送我的一切,都是我心愛之物,無論是不是稀世珍寶,我都好好收藏。不過為了換取軍情,付出什麼都是值得的,所以既然四皇子要拿這個交換,我就將玉梳交還故主,將軍沒有怪我,還對我頗有嘉勉。”
“他出賣故土同胞,萬千無辜性命,只為換回一把玉梳?為什麼?……為什麼?”
無論蓮生再如何詢問,苻氏都不再多言。
“將軍待我,深情如山海,我必將以死為報。”
暮色蒼茫。黑暗吞噬整個牢房。苻氏的聲音,越來越低,身軀已不再動。
“將軍……妾來陪你了。”
——————
大軍拔營的當日,李重耳才看見分離多日的蓮生。
她神情肅穆,決然向章琮交涉,要求將苻氏遺體與赫連阿利屍身合葬。苻氏絕食而死,章琮也無可奈何,只要能取赫連阿利的頭顱回朝面聖,其他的人倒也不重要,當下神色不動,准了她的請求,派人將苻氏遺體與砍去了頭顱的赫連阿利並棺下葬,長眠於同一座墳塋。
苻氏?
李重耳聽到這個名字,震驚之情,無以言表。
張鈞程等人不知道此人重要,竟然把她關在牢中未加審問,被她寂然絕食而死,是不是將姑射軍情的秘密也帶入了地下?身邊眾人監視,李重耳無法與蓮生交談,只能急切地以目示意,蓮生早已明白,向他慢慢點頭。
“是阿四!”
兩支隊伍交錯的瞬間,蓮生向他高喊一句,隨即被軍士們押走,蹄聲雜沓地奔向遠方。
混亂的喧譁中,這三個字依然被李重耳聽得清清楚楚,如刀子一樣剜入他的心胸。
阿四……四兄李重華?
他與姑射軍情一案有干係??
當日參與朝議的所有人,一個個都細細排查過,要說嫌疑度最低的,在李重耳的心裡,就是他!
四兄與夏國讎深似海,如何會出賣軍情?若如百里孤鳴傳回的信息中所說,還是為著一個婦人的首飾,四兄素來不好女色,亦不貪圖財物,那樣一個淡泊出塵的人,怎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再沒機會細問。大軍浩浩蕩蕩啟程。自敦煌前來的援軍由章琮統領,經由隴安迴轉敦煌,李重耳與蓮生都由眾多軍士看守,軟禁車中;張鈞程也於同日啟程,名為率慶陽駐軍迴轉隴安,李重耳心中明白,他是擔心李重耳的安危,率人馬暗中護衛。
慶陽府衙的館邸,沉沉暗夜,毫無睡意,李重耳雙手枕在腦後,只瞪視著帳頂。
雖無生命危險,卻日夜牽掛蓮生安危。要求章琮將兩人關在一處,章琮藉口軍務繁忙,全不理會。靜夜沉沉,浮光靄靄,她平安嗎?她到底打探到了什麼訊息,四兄在那件震動大涼國本的大案中,到底做了什麼?
猛然一聲微響,劃破這片死寂。
李重耳敏銳地側頭望去,只見窗子微動,輕輕掀開,一個人影鑽入,無聲無息躍入房中。
身子極輕盈,如蝴蝶,如飛燕,若不是李重耳醒著,完全不會聽見。手中卻是寒光閃閃,是一柄鋼鉤,看著依稀眼熟。
李重耳雙眼微閉,靜臥不動。直待他走近,揮動鋼鉤砍來,方如猛虎般自枕上躍起,一雙鐵掌,扭向他的手腕。
那人猝不及防,登時鋼鉤落地,反應也是極快,回身便向窗外縱去,卻不料李重耳比他更快,抬腳一踢,鋼鉤飛向窗外,準確地打落支起窗扇的橫木,呯的一響,窗扇合攏,在這暗夜之中,響得如晴空霹靂一般。
“刺客!有刺客!”
陡然風燈高燃,將整個後園照得燈火通明。大批軍士湧入,擁著一員將領,正是張鈞程。
“擒拿刺客,守護監軍御使!”張鈞程揚聲呼喝,眾軍士齊聲響應。
重重兵馬,瞬間將李重耳所居的客房圍了個嚴實。原來張鈞程見章琮將李重耳關押,只恐對李重耳不利,早已暗中布置兵馬守護,一聽園中異動,立時揮兵殺入,霍子佩手握長劍,緊緊跟在身後,兩人一齊衝到帳邊。
“沒事吧,殿下?”
“有事,有大事!”
書案翻倒,帷帳亂七八糟,李重耳騎坐一人背上,正扯著汗巾將那人反綁:“給我好好審審,這小賊,我看著可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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