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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衿抱一本《大乘造像功德經》殷殷念誦,努力壓下對張七寶的妒火。
殿下去隴安打了一回仗,竟與那小子結拜了兄弟,那日在儺禮中聽到李重耳對蓮生提起,簡直令霍子衿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接連幾天,忍不住地耷拉著面孔,李重耳還不解其意:“怎麼,結拜兄弟有什麼不行?若不是他捨身相救,本王早就葬身隴山了。”
“殿下金枝玉葉,怎能隨便與人結拜兄弟?若說他救了殿下性命,我,我霍子衿,也多次為殿下出生入死……”
“霍都尉,你吃醋啦。”李重耳失聲大笑起來:“你也想與本王結拜兄弟嗎?皇子與輔護都尉結拜,太犯忌了,會被御史彈劾的吧?再說了,如若和你結拜,那霍少府豈不成了我義父大人,以後上朝見了他,怎麼個稱呼法?”
“屬下不敢如此妄想。”霍子衿悶悶低頭,盯著自己靴尖。
李重耳濃眉一軒,努力斂了笑容:“真沒想到,你居然在意這個。霍都尉,本王從沒想過跟你結拜,這其中也有個緣由。”
“有什麼緣由。”
李重耳伸手按在他的肩頭,深深凝視他的眼睛:
“自從我封了韶王,你就在我身邊,九年朝夕相處,至今形影不離,在本王心中,你就是我的兄弟,比我親兄弟還要更親密一點,試問我怎會想到與我的兄弟結拜兄弟?”
一道燦然光芒,自霍子衿的臉上綻放,霎時間雲消霧散,笑逐顏開,一雙眼閃亮亮地泛著淚光,馬上就要奔湧出來:“殿下……屬下懂了。”
李重耳點點頭,攬住他的肩膀,輕拍幾下,悠長地嘆了一口氣。“說真的,霍都尉,我這府里所有的宮人彩女,都沒你這么娘們兒唧唧。”……
說是懂了,實際上每次看到李重耳如獲至寶地捧著張七寶的來信,仍令霍子衿愀然不樂。殿下把他最在意的一樁事務派給了張七寶,沒派給他……當然了,霍子衿作為皇子輔護都尉,和皇子一樣必須奉詔才能離京,他也沒法去應這個差事,但是張七寶,那蠻橫粗野的小子,哪裡配得上殿下如此信任?……
“殿下,張七寶的信……”
書房裡的李重耳霍然起身,飛奔到門口奪下霍子衿手中的信,一把扯去封漆,就在那日光下仔細閱讀起來,一雙湛湛黑眸,因其深切的渴盼,放射著比旭日還要燦亮的光芒。一旁的霍子衿看在眼裡,要很努力才能抱穩心頭狂舞的醋罈。
“怎麼還在柔遠?”李重耳揚著手中的信吼起來,一拳擊在門扇上:“都一個多月了怎麼還在柔遠?什麼水患,祁水解凍才多久,哪裡來的洪水,怎麼也不說清楚?”
霍子衿就著他的手看去,只見墨跡娟秀,實在與張七寶粗魯豪邁的形象不符,內容簡短,只說蓮生和辛不離被洪水困在祁水以北,無法渡河去赤岸。
祁連郡共有蒲昌、沙陀、柔遠、赤岸四縣,他們花兩個月時間走完了蒲昌、沙陀和柔遠,本來算是順利,然而洪水一起,只怕夏天過去了也仍然回不來。
“寫得這樣簡略,沒頭沒腦,難怪殿下憂心。”霍子衿小心瞄著李重耳的臉色:“但是尋寶這種事,本也不能速戰速決,殿下還是應當放寬心情,輕鬆以待……對了,柔然重新擬定的婚書也到了。”
【📢作者有話說】
“吃醋”和下一章的“”都是唐朝典故,按說不應該用,但是想來想去竟然想不到替代詞。算了反正唐朝的變文都已經用上了……
第66章 食人妖物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窗外春光明媚,柳絲飛揚,而李重耳的心緒煩亂,更勝山洪與颶風。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原以為自己心意早決,可以與蓮生一刀兩斷各自為安,卻沒想到人之情感,遠不是一刀兩斷那麼簡單。
那根本就是滔滔東流水,浩浩指間風,剪不斷,理還亂,越是掙扎,陷得越深。茫茫曠野中,望著那小小身影一步三回頭地逐漸遠去,李重耳人生頭一次清晰感受到離別的痛楚,感受到整個胸膛被一刀挖空,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身體一部分離他而去的劇痛。
怎樣才能放下?情已入骨,血脈交連,叫他怎樣放下?
尤其她的身邊,還有另一個身影,二人並轡而去,簡直叫他抓心撓肝晝夜不得安寧。什麼義兄,什麼好友,根本就是青梅竹馬!這苦水井的神童望向他的眼神,決計不懷好意,滿是幸災樂禍和別有用心。最後送到千泉驛,那神童還恭恭敬敬向他施了一禮,道:
“不勞殿下遠送,蓮生有我一路陪伴。”
氣得心如麻,臉發青。真若能好好陪伴蓮生倒還罷了,但那傢伙只是個疾醫,弱不禁風的小書生,他能保護蓮生什麼?遇到個盜匪都束手無策。幸好還有七寶,不過被洪水困住又要怎麼處?合這三人之力,能平安歸來嗎?……
這世間唯有他親自陪著她,才能徹底放心!
手中那婚書,山般沉重,壓得他更是心亂。柔然國社倫可汗的王后已經痊癒,乙真公主可以出嫁了,適逢大涼平定隴安戰事,兩國剛剛重新議定了婚期,擬於今年十二月初九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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