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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傷到我?”蓮生仰頭長笑起來:
“霍都尉,你覺得你比山膏厲害,比赫連虎頭厲害,比奄達利厲害,還是比那傻耳朵厲害?儘管使出吃奶力氣廝殺便是!打得瀟灑些,姿態漂亮些,才是最緊要。到得合適時機,我賣個破綻,讓你刺上一劍,流點血給他們看看,也就是了。”
“還要你流血?中劍豈是好玩的,一個失手,刺死了你怎麼辦?”
“你儘管刺,刺死了我算我輸!”蓮生實在不耐煩了,啪啪地拍著胸脯:“玩不玩,給個痛快話。趕明兒綠雲公主倏地嫁了哪個駙馬爺,再也見不著了,到時候你莫要悔斷了腸子!”
霍子衿黯然低頭。“只要她過得好……”
“她若是過得不好呢?”
“……”
蓮生真想狂嘯三聲,發泄一下被這婆婆媽媽的傢伙折磨的悶氣。這一生何曾見過如此瞻前顧後磨磨唧唧的男子?若不是看他確實對綠雲公主一腔赤誠,是個真心意的好男兒,才不肯出力幫他。
花費了大半天,搬出未來的駙馬爺來恐嚇,才總算說服他從了自己的主意。簡直比真刀真劍地打上一場架,還要勞累一百倍。
正月十五,上元之夜。
全城火樹銀花徹夜歡慶,百姓擁滿大街小巷,嬉笑著觀燈走橋,皇室宗親也紛紛出了深宮,乘車馬四處遊玩。
二更鼓起,戌時已至。藏藍天空中,一輪圓月明亮如銀,冬夜空氣異常明澈,令人心曠神怡。
蓮生一身黑衣,腰懸利劍,在城北的連綿大宅屋頂縱躍前行,口中隨著遠處飄來的樂舞聲,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著小調。眼望前方不遠處的悅來巷高牆,停下腳步,得意地暗笑一聲。
計劃周密得很。不會有問題。
霍子衿已經守在悅來巷外,一待巷內起了殺聲,就疾衝進去。公主身邊那些侍衛,蓮生哪裡放在眼裡,她會直奔霍子衿,兩人在公主輅車前找個顯眼的牆頭,像模像樣地廝殺一番,蓮生負傷逃走,霍子衿上前請公主安,這齣好戲,就此圓滿落幕。
已經聽到遠處公主儀衛喝道的聲音了,馬上動手。
縱身越過一道屋脊,兩步跨到檐邊,猛提一口氣,向悅來巷的高牆縱去。
這一口氣吸下來,霎時間整個胸臆都充滿了濃香。
剛才已經隱約嗅到香氣,只是專心凝想,未曾在意,此時一口猛吸,瞬間醒悟,卻是已經遲了。身體由壯碩的男身,瞬間化為嬌弱的女體,一步沒縱出去,撲通一聲跌下院牆。
牆下是個小小的尼姑庵,名喚圓智庵,只住了個年過半百的老師太。
庵院太小,在遍地寺廟的敦煌毫無名氣,平日也沒什麼香客上門,難得老師太生性淡泊,毫不在意,始終虔誠禮佛。如今上元之夜,老人在院中燃了三炷珍藏的西域秘香,望空拜祭,祈願菩薩顯聖,佑護眾生。
猛然面前一聲大響,驚得正在閉目誦經的老人家悚然睜眼,手中的念珠與拐杖全都跌落在地。慌忙抬頭望去,只見香案對面,庭院正中,驀然出現一個秀麗女子。
容色絕美,正如壁畫中的菩薩般眉目清雅,氣質高潔,只是姿態有點狼狽,摔得四腳朝天,頭上身上,沾滿泥濘和積雪。
“菩薩!”老師太撲通伏地,戰戰兢兢合什禮拜:
“天哪,弟子誠心,終於感動菩薩光降!菩薩有何訓誡,或是……或是要度我升天?”
那女菩薩掙扎著爬起身,瑩白小臉上又是羞慚又是急躁,跺了跺腳,結結巴巴地開口:
“師太……你有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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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全新的平巾幘,群青袍,精心打理過的烏皮靴閃閃發亮。
霍子衿騎著他的五花馬,在悅來巷口,已經逡巡了半個多時辰。
自己一定是被黃沙蔽了眼,豬油蒙了心,居然接受那小妖怪的攛掇,和她一起來玩這危險又荒唐的把戲。
一顆心滿是忐忑,咚咚咚跳得幾乎要躍出胸口,隱隱的心底深處,又有一點點不願承認的興奮,推動著他,向著這危險一步步挺進。
遠遠聽得喝道聲,喧譁聲,綠雲公主儀衛已至。霍子衿深吸一口氣,甩去腦中所有疑慮,一手握住腰間劍柄,一手緊攥馬韁,凝視著燈火飄搖的巷內。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演一場戲而已,將他心中的真實祈願,關照她守護她的夢想,在她面前演出來,縱使毫無效用,也算是表過了他的一份小小心意……
一條黑影,如大鳥般掠上悅來巷的高牆,半伏身形,輕捷地向巷內飛奔。
那傢伙,動手了。
霍子衿從來沒這麼緊張過,陪李重耳面對無數險境,也沒此時心慌意亂。按照他與蓮生的約定,是應該聽到殺聲再衝進去,可在他的心裡,還是擔憂若離公主輅車太近的話,難免驚到公主,寧願冒著白演一場戲讓公主根本看不到的風險,也得令這場廝殺,離公主遠一些。
“兀那賊子,站住!”
他拔直喉嚨,暴喝一聲,拔劍縱馬,向巷內疾衝進去:“有刺客!前方儀衛,小心護衛公主!”
那黑影奔行極快,剎那間已然襲近公主儀衛,自高牆一躍而下,手中劍光閃閃,直撲公主輅車。四周侍衛高聲呵斥,四下里風燈亂閃,人影交雜,已經激鬥起來,只是正如蓮生所料,巷子太窄,難以一擁而上,唯有守護車邊的數人能夠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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