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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且先用著這些,待得年歲漸長,人的風儀變化,自然還要用不同的香。”蓮生慧黠地眨眨眼睛:“希望這一款能讓你心儀的男兒鍾意你!”
散朝時辰已至,蓮生珍重收好甘懷霜重新繪製的圖樣,與霍子佩攜手行出店堂。店堂外正是繁華的香市,此時雖然隆冬,市集中也是摩肩接踵,將遍地積雪踏成一片片的泥濘。
“妖怪!妖怪!救命啊!”
香市門口猛然爆發一陣尖叫,瞬間人潮奔涌,香博士和客商們倉皇四散,抱頭奔逃。一時間駝馬嘶鳴,毛驢亂竄,慘叫聲此起彼伏,香鋪夥計手忙腳亂地關門上板,不少人失足滑跌在泥濘里,無處可逃,連滾帶爬地拱進香料簍、草料垛躲避。
霍子佩濃眉一軒,一把拔過背後彈弓,矯健地奔向香市門口,雙臂勁展,張弓搭彈,對準門前大道。只見那大道上立著一人一馬,馬上騎者見霍子佩張弓,竟然毫無懼色,只揚手擋在面前,喝了一聲:
“小葫蘆,別亂來!”
滿張的弓弦,瞬間鬆弛。霍子佩愕然睜大眼睛,瞪視面前來人。小葫蘆,是她那心儀男兒,給她取的綽號,眼前這人,怎麼可能是他,怎麼可能?
身邊人影一閃,是那香博士蓮生疾步上前。整個香市中煙塵飛騰,人人怪叫逃散,那女子卻恍若不覺,雙臂微張,一步步向著來者奔去,那馬上男兒,也下了馬,笑著喚了一聲:
“蓮生。”
蓮生的腦海里,已經比身周這香市還沸騰混亂。
眼前來人,分明便是李重耳。
不僅從衣著,只從那身形與神情上,再怎樣混亂的情形里,她也一眼就認得清楚。
然而那張俊秀面容,此刻已經面目全非。左頰自額角以下,遍生青色鱗甲,一片片連綿相疊,鋪滿半張面孔,一直延伸至脖頸深處。曲領中衣遮蔽,看不到頸中情形,但緊束的袖口,露出的左手,也探出層層鱗片,猙獰地在手背伸張。
第116章 白虹貫日
◎傻耳朵,你還知道顧及臉面麼?◎
他這一動,一笑,臉上頸上,鱗甲一層層扭曲,樣貌奇詭無比,像一條邪惡的青龍附身,張牙舞爪,寒意逼人。
“你……”蓮生口乾舌燥,奮力穩住身形,艱難開口:“出了什麼事?”
遠處霍子衿喝令眾侍衛環侍,早將民眾驅散,混亂的人群,喧譁與吵鬧,一一都被壓制。耳邊只余那熟悉的語聲,故作輕鬆地微笑著,一句句向她講明原委,那樣近又那樣遠,那樣清晰又那樣不真實:
“……你放心,現下已經沒事了,這身鱗甲嘛,威懾力你也看到啦,適才上朝,險些驚了聖駕。聖上怪我行事不檢,只怕會影響柔然婚事,我可費了好大氣力哀告,稟明我真的是一時冒失吃錯藥,好在本王平日愛惜容貌,誰也不相信我會自傷自殘……”
李重耳小心地打量著蓮生神情,有些緊張地撓撓後腦,又笑嘻嘻加上兩句:
“我怕你擔憂,所以迴避兩天沒見,事先未曾言明,你別生氣。適才我見到雪叱撥拴在門外,知道你回來了,便在這裡等你……你生氣啦?喂,這麼多人看著,你不會當眾打我吧?”
面前的蓮生,雙目睜得滾圓,呆呆瞪視著他,肩頭披風微敞,清晨寒風吹得那柔弱身軀一陣陣輕顫,只是渾然不覺。
“你自己弄的?自己把自己弄成這樣?”
“別生氣,別生氣……”
李重耳輕咳一聲,挺胸昂首,斜眼瞄了瞄周圍侍衛,面上鱗甲猙獰扭曲,視線所到之處,侍衛們個個驚懼地低了頭。這才急忙伸手,為蓮生拉嚴披風衣襟,笨拙地系好系帶,悄聲道:
“這裡又冷,人又多,我們馬上回府去,關起門來打,好不好?就算這些人都是心腹,不會泄露消息,也別在大庭廣眾下動手,可傷了我的臉面。”
手指觸到蓮生的衣襟,瞬間點燃了蓮生早已盈滿長睫的淚。
“傻耳朵,傻耳朵……你,你還知道顧及臉面麼?”
淚水滔滔,洶湧滑落面頰。伸袖用力擦拭,只擦得滿臉淚痕交錯,袖口浸得透濕,只是擦之不盡。胸中一陣陣疼痛難耐,竟是哭出聲來。
這個傻耳朵,笨耳朵。
如此自殘身體,只為與她相伴。經歷了怎樣的三天,承受了怎樣錐心銼骨的折磨,丟了盛譽,棄了容顏,冒了多大風險,毀了多少不可知的前程,這般傻,這般蠢,這般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哪還顧得上生氣?她懂他的心思,懂他長久以來的掙扎與糾結,懂他一次次的盡力爭取,懂他如何在這兵臨城下之際,別無選擇,使出這最後的法子。塞滿在她心口的,只有深深的疼,等同身受般的疼。
“別哭,別哭啊!”李重耳與蓮生結識已近兩年,從未見過蓮生哭泣,這倔強的女孩連湧出的淚花都要拼命忍回去。一時間心慌意亂,連忙伸手為她拭淚:
“是不是我變得太醜了?這生鱗的妖怪,你還要麼?”
蓮生熱淚奔涌,無法自抑,一把握住李重耳的手,撫摸那手背上的鱗甲。一片片鱗甲堅硬,冰冷,全不是人類肌膚,如粒粒青石硌著她的手心,然而她以掌心溫熱,硬是將它撫摸得越來越柔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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