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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高谷深,白雲繚繞,大軍在山谷中艱難前行。
騎在雪叱撥鞍背的蓮生,心中充滿不祥預感,眼望兩旁山谷,緊緊握住手中馬槊。
雄川城破,殘餘兩千夏軍退守霸川。霸川如果再失守,夏國在西洛水一帶已經沒有城池可守,是個任人宰割的境地,故此夏國大將軍赫連阿利親自坐鎮,此戰必定兇險萬分。
從雄川攻向霸川,須要經過雍涼山。赫連阿利用兵如神,必然在山中設有埋伏,理當派兵詳細勘探再確定戰略,然而涼軍兩萬多兵馬駐紮雄川城中,糧草很快便不敷使用,急需速戰速決。
故此只有冒險一戰,兵分兩路進山,北路一萬兵馬由張鈞程率領,南路一萬,跟從統帥孫無垢將軍。
孫將軍乃是從南境調來,不熟當地地形。此處高山幽谷,多處瀑布,不少道路被山洪沖毀,已經與輿圖上所示不同。多虧有當地嚮導指路,然而大軍且行且觀望,行程緩慢,連孫無垢自己也是一臉緊張。
“回稟元帥,前方又被山石堵塞!”
身為先鋒騎隊長的蓮生,跟隨嚮導疾馳向前,下馬查看路況。只見山谷幽深,塞滿巨石,然而揚頭望去,山谷兩側的樹木並無損傷,那些巨石宛若憑空而降,卻又堆疊巧妙,正將出谷的道路封了個嚴嚴實實。
這根本不是什麼山洪所致,分明便是……人為設障!
蓮生飛快撥轉馬頭,縱身馳回隊伍,老遠地便揚聲高叫:“元帥!有埋伏……”
一陣凌厲的風響,箭矢如雨,自兩側山峰射向谷中。瞬間慘呼連連,一批軍士仰天而倒,山峰聳立處,戰鼓咚咚擂響,兩旁旌旗高展,殺聲震天,著血紅皮甲的軍士四處現身。
果然中了埋伏!
孫無垢久經沙場,異常沉著鎮定,立即號令左右變幻旗號,急速率眾突圍。前方巨石塞路,後方被截,退無可退,所幸東邊山坡平緩,令旗一展,大軍強行攻上山坡。
兩軍交戰,最忌仰攻。然而別無辦法,蓮生與霍子佩一左一右護住孫無垢,馬槊飛旋,殺出一條血路。“東南方向有路!”蓮生指著山頭向孫無垢報導:“是輿圖中的舊路,可以出谷……”
一支利箭,自蓮生腦後掠過,橐地一聲,正中孫無垢面門。
鮮血飛濺,噴得蓮生一臉是血。孫無垢一把攥住箭杆,暴喝一聲,拔在手裡,面頰上留下一個殷紅的血洞,鮮血狂噴,全身劇顫,圓睜的雙眼中滿是驚怒與不甘。
“元帥!……”
那高大身軀,斜斜翻倒,全無生氣地栽落馬下。
霍子佩不顧血污可怖,撲下馬來急切扶持,然而長箭貫腦而入,孫無垢在墮馬的同時便已氣絕。身後追隨的軍士們大嘩,絕望的驚叫如瘟疫般擴散。
蓮生飛快掃視四周,心念電轉。
險地遇襲,主帥陣亡,兩軍上萬人在這峽谷中交戰,混亂中全然找不到麾下幾位副將的所在,大軍瞬間便會崩潰,再也無法收拾。軍心聚散只在一瞬間,那雄川之戰中潰散的夏軍便是覆轍!
片刻不能猶疑,絲毫不能顧慮,蓮生縱馬疾馳幾步,躍在迎風招展的牙旗下,高舉手中擎天槊,厲聲大呼:
“韶王侍衛舍人張七寶!奉孫將軍遺命指揮三軍!諸君緊隨我來,必定克敵制勝!”
勁風席捲牙旗,拂動蓮生頭頂艷紅盔纓,如血如火,燃燒空中,凌厲的呼喝蓋住眾人哀號,蓋住漫山殺聲鼓聲,蓋住軍士們的慌亂鼓譟。
張七寶,那是軍中如雷貫耳的名字。
雖不是什麼高官,但隴安之戰殺赫連虎頭,京城比武勝奄達利,雄川率先攻上城頭,皆是驚世駭俗的戰功,無論敦煌還是慶陽,沒一個好漢不景仰。此刻生死關頭,只要有人站出來指揮,沒頭蒼蠅似的眾人也便有了主心骨,何況是名震三軍的第一勇士!
“孫將軍哪有遺命……”侍立孫將軍身後的軍士微微猶疑,瞪視著仰天倒地的孫無垢屍身。
“奉孫將軍遺命,追隨張舍人!”一聲暴吼響起,是霍子佩用力抹去眼淚,奮身上馬,放粗了喉嚨高喝:“韶王……韶王侍從霍子佩,聽從張舍人號令!”
軍士們瞬間變色,滿臉的驚異,狂喜,不敢置信。韶王李重耳,國中威望最高的統帥,此前隴安大勝,全仗李重耳的功勳,此番戰事他不能前來,卻有兩個手下站出來指揮三軍,想必是韶王早有安排!
被困絕境的絕望頓時煙消雲散,軍士們亢奮異常,紛紛揮舞兵器齊聲吶喊:
“聽從張舍人號令!聽從張舍人號令!”
本已接近勝利的夏軍,目瞪口呆地望著困在谷中的涼軍。統帥陣亡,大軍卻是攻勢不減,緊隨一位少年將軍身後殺上山頭,竟比適才軍威更猛,軍容更肅。怎麼會這樣?
“張七寶!”參與過隴安戰事的夏軍,手指涼軍牙旗,顫聲尖叫:“是殺了虎頭將軍的張七寶!”
日已西斜,輝映雍涼山峰。那張七寶一身暗灰皮甲,胯-下雪白寶駒,都被夕陽鍍成燦爛的金黃,清秀面容染滿血污,卻是神威不減:
“兒郎們!跟我上,殺奴啊!”
“殺奴!殺奴!”涼軍士氣高漲,齊聲呼喝:“干他娘!干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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