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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光線縹緲,人人面上都似籠著一層薄霧。兩旁殿柱高聳,廳堂空闊,正對眼前的是漫長不見邊際的朱紅絲毯,遙遙通向大殿盡頭的御階,漫長御階盡頭,龍案背後,便是那君臨天下的帝王。
第171章 一對佳偶
◎畢竟是帝王,這樣會演戲。◎
階下兩旁,立滿文武百官,正中跪了一人,正是李重耳。
殿內人頭數百,個個都以驚詫與警惕的眼神望著蓮生,唯有他的視線,滿是溫柔,滿是眷戀,頓時教蓮生的心裡也是一片踏實,四目相對,都綻開一個笑容。
有他在,什麼樣的險境都心安。
“……澹臺詠和飛天的女兒?上前來。”階上的李信,擺了擺手:“給朕看一看。”
蓮生長吸一口氣,舉足踏上御階。
一步一步,踏過無邊寂靜,踏過無邊壓抑,來到御座前,面對那天子。
如此居高臨下之地。所有人都在階下,只有他一人端坐龍案之後。蓮生也是朝廷命官,深知為臣者不能直視天子面容,唯有低垂眼帘,望向他的身周,只見那象牙坐榻上遍鋪錦褥,四方褥角鎮著四座金龍,那天子斜倚一座雕花憑几,蒼白的手指搭在幾端,無意識地輕輕叩動。
就是這雙手,沾滿無辜者的鮮血。
可能也就是這雙手,殺害了她的父親澹臺詠,害得蓮生家破人亡。
依照禮節,她應該跪下。然而此際心頭,竟然泛起從未有過的殺意,別說下跪,那心底蓬蓬勃勃的悲涼、激憤,一浪浪奔騰翻湧,驅使著她只想上前,想動手,想為那些無辜死難的忠臣良將,除掉這個昏君、暴君。
然而他又是李重耳的父親,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天子,是身負國家命脈的君王。那些前情,到底怎樣,每個人有怎樣的隱情和苦衷?……蓮生如今也已經明白,宮闈傾軋,內情之幽晦複雜,遠不是她能想像。
雙手握拳,心頭飛快思忖,終於還是默默跪倒。
“臣澹臺蓮生,拜見聖上。”
相距數尺之遠,那天子微微直起身子,細細打量蓮生。
“果真有幾分像澹臺詠。”
一聲低緩的嘆息,自他唇間發出,滿懷悲涼惆悵之意:“還道是忠良遇難,就此無後了,沒想到還留下一線血脈。你父親到底是怎麼亡故的,你知道嗎?”
蓮生心底咚地一跳,愕然怔住。
不自禁地抬起眼帘,視線從那金碧輝煌的龍案,移向精工刺繡的龍袍,移向李信面龐。大殿昏暗,並不能看清眉目細節,然而相距咫尺,仍能見到冕旒後那雙虎目微眯,寧定地注視著她,目光毫無迴避,反倒充滿長者的關懷,惆悵中帶點探詢。
畢竟是帝王,這樣會演戲!
於滿堂文武面前,恩怨糾纏的故人之女面前,如此若無其事,一上殿就要蓮生近前,毫無忌憚之意,開口便問澹臺詠的死因。這番表演,若不是蓮生早知道父親的亡故必然與他有關,真正要被他矇騙過去。
“先父亡故的時候,我還沒出生,詳情全不清楚。”蓮生鼓足勇氣,昂頭直視李信的雙眼:“聖上君臨天下,無所不知,也不知道我父親是怎麼亡故的麼?”
“放肆!”
侍立階邊的御前常侍立即發聲呵斥,李信倒是笑了一下:“無所不知……唉,朕有太多事情不知道了。”
他凝神片刻,雙眼微眯,思緒不知飛去了哪裡,殿中蒼茫光線下,神情異常悲愴蒼涼。
“一切都是命數,天界早已將人間一切劃定,遠非人力可以改變。為人君者,也當順應天命,不可逆天而行。”
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自他唇角淡淡泛起,目光流轉,重又盯在蓮生的臉上。
“飛天的女兒,果真不凡。都道是飛天失蹤,令國家失去庇佑,而今神女重現,大是吉兆。只是當年的飛天,朕親眼見過,那是令眾生膜拜,舉世震驚的風采,如今你這風採樣貌,可與天神大相逕庭。嗯,當然了,人不可貌相,想必你也有能護佑大涼的神力?”
“蓮生只是凡人,沒什麼神力。唯一的異能不過是能夠變身,變身了也不是神仙,只是有點蠻力,與世間尋常大力士也沒什麼不同。”
“哦?你變一個,朕看看。”
“我那變身,不能自控,隨機而來隨機而去,不然也不會在千軍萬馬的陣前突然化身為弱女子了。”
變身的真正關竅,性命攸關,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一旦這一次死罪難逃,還要指望著飲酒變身殺出重圍呢。
蓮生昂起頭,語聲從容自若,一句一句,全然發乎真心:
“我所擁有的,不過是一顆為國為民的赤誠之心,雖然經歷不少磨難,也是始終初心不改。父母留給我的,不是神力,而是這份生長於血脈中的心志,蓮生會秉承他們的遺願,完成他們未竟的事業,懇請陛下給我這個機會。”
殿中鴉雀無聲。難以揣測的寂靜中,群臣盡皆低頭,連交換眼色也不敢,唯有蓮生始終直視李信雙眼,在李信一雙虎睛注視下,竟然沒有絲毫退縮。
“好大的膽量,果真不是凡人。”李信慢慢點頭:“頭一回上殿見君,能如此侃侃而談的,你還是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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