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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弩槽中還剩一支箭,但絞車早已被投石機砸壞,無法裝弦……”
雲龍門前,大軍壓境。柔然軍士如滾滾烏雲般遍布原野,陣前簇擁著一員異常威猛的武士,金盔金甲,連胯-下戰馬都著金色具裝,正是柔然國主伊斥。
蓮生撲在城堞邊,濃重的恨意,讓她的聲音微顫:“伊斥狗賊!你的死期,就在今日!敢踐踏我敦煌土地的暴徒,敦煌不會讓他活著離開!”
“呵呵。”
伊斥撫摸著手中長刀,眯起雙眼望著城頭上那員猛將:
“可惜,可嘆,堂堂神女,與那等賤民為伍。你是生在了涼國,便為涼國賣命,若天意讓你生在柔然,必然便是我柔然的人。你我天下英豪,惺惺相惜,並肩馳騁草原,何等舒爽快意?”
“天意要我生在凡塵,是要匡扶正義,守護眾生!就算我生在柔然,也不會和你這等藐視生命的惡人為伍!”
身後嗖嗖一陣風響,是李重霄開弓放箭,直射柔然大纛旗下。然而七百步的距離,任憑多準的神箭手都無法射及,箭矢越過護城河便已經飄落。伊斥揚聲大笑,柔然軍士們立即跟著狂笑起來,野獸一般的笑聲響徹原野。
“蓮生。”一隻堅實的手掌,搭上蓮生肩頭,李重耳低沉又急促的語聲響起:
“我們試試,合力裝弦,以萬鈞神弩射殺狗賊。”
那萬鈞神弩,乃是李重耳和蓮生為了隴安之戰而精心打造。
射力三十石,射程可達千步之遠。只是如此強大射力的巨弩,人力無法裝弦,需以絞車驅動。敦煌一戰,柔然大量使用投石機,沒過幾天,神弩的絞車便已經被巨石砸壞。
三十石射力的弩弦,失去了絞車,如何能夠拉開?
縱使蓮生天賦神力,至多也只能開十幾石弓,與李重耳二人合力,也達不到二十五石!
柔然的狂笑聲此起彼伏,敦煌城頭鼓聲咚咚,以強勢軍心相抗。一片喧囂聲里,蓮生與李重耳兩手一握,心意已通,飛步奔上神弩台。
堅硬的弩弦,上百條精選牛筋編就,浸油裹漆,強韌無比。弩機結構繁複,高高架在弩台上,後方絞車已經被巨石砸得稀爛,僅剩兩邊狹窄的殘架,勉強能夠各站一人。
蓮生與李重耳身形躍動,一齊踏上弩架,就在那弩機兩邊,拉動粗大的弩弦,奮力向弩臂盡頭拽去。吱吱呀呀的摩擦聲,震耳欲聾,弩弦在弦槽上滑動,一點點緩緩張開,移向弩臂盡頭的掛機。
“擂鼓!擂鼓!”霍子衿奔走城頭,喝令眾人:“投石,擾亂柔然軍陣!……陛下……”眼望著緩緩移動的弩弦,滿懷焦切的後半句話,被他強行咽回喉中。
那弩臂足有一丈多長,越是拉到盡頭,越是難以移動。蓮生與李重耳一手拉弦,另一隻手搭在掛機背後,緊緊互握,弩弦發出吱吱呀呀的巨響,整座弩車都在震顫。再執著地硬拉下去,手臂必然廢掉,如若強行不鬆手,弩弦反彈,整條手臂都會被拉斷!
霍子衿徒有相助之意,卻無法加入陣容,弩台上再無立足之地,更需可堪匹敵的膂力,倘若一個失手,不僅大事難成,更會傷了蓮生與李重耳的性命……
猛然一個人影飛縱,凌空躍上弩台。不待霍子衿喝止,那人已經躍到蓮生身後,碧空下長發飛揚,銀灰衣袂迎風飄舉,是適才與兩人並肩奮戰的柳染。
他拔出腰間一支畫筆,揮臂插入掛機下的支架。那竟是一支鐵筆,筆尖鋒刃雪亮,一筆插下,牢牢釘在架上。柳染飛身而起,足尖踏上筆桿,身姿如燕,袍袖在勁風中獵獵飛舞,縱身探出手臂,與蓮生和李重耳三人合力,一同拉緊弩弦。
蓮生只覺手上勁力陡增,弩弦再次向掛機挪動了尺余。眼看著距離掛機僅有數寸,卻是再也無法前進。城下殺聲漸劇,柔然已在衝鋒,時機轉瞬即逝,而人力終究難及。
撕裂般的劇痛里,蓮生仰首向天。天上烽煙半蔽,日光早已失去顏色,如一輪蒼涼冷月,九霄之上,一望無際,唯有雲靄飄舞,讓她看到一張朦朧的面容,一個滿懷愛惜的微笑,一雙溫柔的目光。
“天……佑……”一聲長嘯,挾滿腔血氣,挾畢生之力,自心底暴起,貫穿蓮生全身。身側的李重耳與柳染,厲聲應和,竭盡全力的呼號,貫穿整個天地,震動四海江山:
“天!……佑!……敦!……煌!”
轟隆一聲巨響,弩弦掛正。
希利垔的腦海,瞬間被巨大的恐懼填滿。他看到雲龍門城頭鐵閘拉開,弩臂轉動,長達丈余的漆黑箭矢,正對可汗大纛旗下。額頭汗水,頓時泉涌,城頭那聲驚天動地的呼喊未絕,他已經發出了嘶啞的呼叫:
“可汗!退避!……”
伊斥催動戰馬,緊急掉頭後撤。
城頭弩-箭已發,帶著雷霆萬鈞的嘯響,追風襲來。伊斥身邊衛士層層環繞,急切揮槍擋格,剎那間人仰馬翻,接連三個衛士被洞穿了身體,箭矢余勢不衰,直貫伊斥後心。
鮮血噴濺,灑滿迎風飛舞的大纛旗。
伊斥連人帶馬撞翻在地,瞬間一動不能再動,竟是被箭矢貫穿人胸馬頸,一齊釘在地面。口中鮮血狂涌,片刻間呼吸已絕,雙目圓睜,嘴巴大張,仍留著滿臉不可置信的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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