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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浪與衝擊掀飛了此前阻礙多奇亞士兵前進的障礙物。
屏障的另一頭,早就空無一人,只有同樣灼灼燃燒的火焰之海。
布魯格斯主城中庭頃刻之間化為吞噬一切活物的火場。
身上著火的人哀嚎著在地上打滾,奔逃的人群避之不及,有生命的魔法火焰立刻找到了更多的食餌,輕聲細語著,無差別地攀上小卒與將領的腿腳,直至將另一具軀體也納為己有。
神殿中的吟唱還在繼續:
「生性狡猾魯莽的人啊,切勿執著於陸地的廣袤。真理之樹不長於陸,星辰不為人動,只有虔誠的神聖天堂才是歸處,是美德、智慧與秩序所在。切勿在憎惡光明的世界逗留不去,這裡只有謀殺、不睦、臭氣、惡疾、腐敗與轉瞬即逝的不安穩之物。」
此世即為冥河,即為地獄。
燒到極致的火焰碰在一處,便噴吐出火星,狀如光球,呼嘯旋轉著升上天空,仿佛要穿透濃煙與厚雲,化作萬千星辰中的一員,但在這遙不可及的狂夢實現前,熾白的光球便承受不住自己的熱,驟然四散為星塵般的光粒,紛紛揚揚落入尖叫慟哭的火焰。
「不知怎麼,我竟然想起了仲夏慶典的焰火。」
主城神殿之中,衛隊長羅伯茲在高窗後俯瞰這荒謬悲喜劇的第一幕高潮,喃喃自語。這位勇武的老騎士臉色有些蒼白,閉上眼開始無聲祈禱。
站在他身側的是海恩里希男爵。神殿玻璃窗上映照的火焰在他的瞳仁深處狂舞,他的表情卻一如既往冷靜,沒有表露出一絲慌亂或不忍。
「海恩里希,你就不害怕遭受神罰麼?」老騎士的眼裡有畏懼一閃而逝。
對於信奉正面交鋒、降兵不殺的騎士之道的人來說,這樣致命、毫不留情的陷阱無疑是無法自洽的道德污點。
「有一些惡行是必要的,如果你害怕神罰,那麼就由我一個人來承擔。想出這個計策、派人實施的都是我,」頓了頓,海恩里希乾燥蛻皮的唇角勾起,「當然前提是,如果神明真的會因此勃然大怒的話。」
「假如三女神也認可這樣的事,那麼--」羅伯茲住嘴不語。他為差點出口的話打了個寒顫。但念頭一旦成型,便揮之不去,吟誦再多遍禱詞也無濟於事。
海恩里希看了衛隊長一眼,轉身踱到神殿主穹頂下。
公爵夫人艾格尼絲與布魯格斯首席神官站在一處,嫁入南極生物群四貳尓二五就一四柒追連載文肉文默默無言地注視著映照在神殿石柱上的光焰。
「即便多奇亞那側的神官很快趕來滅火,但火勢太大,一時也無法撲滅。這下多奇亞受到重創,憑藉現有的守軍也能堅持到援軍趕來。」
艾格尼絲聞言,看向海恩里希,灰藍色的眼睛裡沒有怯意。她說話的調子也和往常一樣,輕柔,缺乏明顯的起伏。因為這個緣故,公爵夫人的科林西亞發言雖然早沒了口音,說話聽上去還是與科林西亞人有微妙的不同:
「但是這麼一來,對方之後再度進攻時也不會手下留情,只會更加兇猛。」
「我還有後手。請您放心。」
首席神官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只是轉身走開了。
以本當由神職者獨掌的魔法、在神聖之地門前大開殺戒,即便礙於情勢不能出言指責,首席神官大人也絕不會首肯讚許。
艾格尼絲將這一來一去收入眼底,什麼都沒說。
海恩里希不禁想刺探出公爵夫人真正的看法:「事後如果多奇亞方面或是您的兄長要為此問責,我願意承擔下不義的罪名。」
「您固然是這個計策的主推者,但最後,我才是首肯做決定的那個人。在場其他人也都同意了。我不會把責任推到任何一個人身上。」火光映照下,她的臉頰白得仿若透明,「在這片火海中死去的許多人也不過是奉命衝過來,和我、和您都沒有仇怨。但我有想要實現的願望,我不能投降。而這些人有必須聽從的命令,許多也懷抱著只有借殺死我們這邊的一個人、許多人才能實現的願望。」
海恩里希怔了怔。
公爵夫人的嗓音和目光讓他無端想到幽深的北國湖泊。那是一種通曉一切之後,依舊毫無踟躕、勇敢決絕地投身於深淵的平靜。
他被吸了進去。
「而不論是我,還是多奇亞士兵或是統帥他們的阿方索,都必須踐踏另一方才能如願以償。」她笑了笑,「如果說一個人的願望與另一個人的願望完全相悖是偶然,那麼戰爭流血就是這樣不幸偶然締造的必然。今天的結果是他們不幸死在這裡,而不是我。但我總有一天會因為想要不顧一切實現願望,為這樣的貪慾付出代價。那也許是追隨我到人生盡頭的罪惡感,也可能是更加切實的東西,比如我的生命。」
艾格尼絲轉向他,笑了笑:「您也一樣。」
海恩里希半晌失語,而後他真心實意地欠身:「是,我早已做好了準備。」
「那就好。」她的微笑里多了一絲飄忽的哀愁。
「我很擅長想出這種一口氣奪走許多生命的手段,除此以外,我也別無所長,」海恩里希都驚異於自己的坦白,「如果我能在這圍城結束後活下來,只要您還需要我這樣為人唾棄的才能,我就願意為您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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