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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實對他抱有強烈的負罪感,但令我無法面對的還有一件事。同樣是因為我的決定而被改變一生的人……對你,我懷有的竟然不是同等的罪惡感。那是……一種更加醜惡的感情。我害怕你的出現,但又好像始終有恃無恐,我相信你不可能輕而易舉地將我放下。總有一天,關於你的噩夢會變成現實。你會出現,會毀掉我。雖然誰都沒有明言,但在今天之前……在更久之前,在我沒有按時去公共林地的那晚,我們之間就已經有了這樣的約定。」
艾格尼絲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還是在哭。她清了清嗓子:
「我不會求你留下來,也不會阻止你離開。如果這個因為我失約而締結的約定已經成了詛咒,如果它令你那麼痛苦……」
伊恩啞聲打斷她:「夠了,不要再說下去了。」
她堅決地搖頭:「你不需要繼續被這個約定束縛下去,沒有必要強迫自己踐約。如果說時至今日的這十年,我是為了等待你來毀掉我才活著,那麼……」
微微的暈眩像是晨霧,悄無聲息地籠罩艾格尼絲。她的唇舌發麻,胸口仿佛被自己吐出的話語劈開,可她還是繼續說下去:
「單方面失約的事再一次交給我就好。已經沒關系了。我不再需要--!」
伊恩兇狠地封住了她的嘴唇,攪碎她未出口的、意在解放他的咒語。
暈眩的煙霧騰地炸開,落下熾熱又冰冷的雨,艾格尼絲的思緒凍結了,而後變得稀薄,她被從身到心地卷進這個風暴似的吻里。
回過神時,伊恩正埋在她頸窩,那裡也下了一場溫熱濡濕的淚雨。
而後他撐起身,低啞道:「是詛咒也好,是什麼別的醜陋得令人無法直視的東西也罷,只要它就是維繫著你和我的唯一紐帶,我就會緊緊抓著不放手。哪怕要繼續忍受折磨,就算我總有一天會因此發瘋,即便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你……我都不允許你擅自將它切斷。」
一陣荒謬的喜悅與幾乎同等分量的絕望合流,擊中了艾格尼絲。
如果並非確信他們此番道別便將是訣別,伊恩不可能如此坦白。而若非知曉伊恩的預感是正確的,艾格尼絲也不可能對他低頭承認,並不是只要伊恩在身邊,她就無法徹底拋下過去改變自己。
她其實只是單純地心存猶豫,像被道邊的花枝絆住腳步,捨不得折斷它向前。
剛才想要放伊恩解脫的心情並非虛假,但同樣地,如果他註定要再一次從她的人生里消失,那麼再瘋狂、再無可理喻的牽絆都她都願意接受。
平復著呼吸,她以手背蓋住雙眼,良久,仿佛十分無可奈何地低語:「我還真是招惹上了一個可怕的男人。」
「這是你的不幸。」他將她的手挪開,注視她的眼睛,確認這一次她不在說謊。
隨後,剛才那個吻稍稍減輕勢頭繼續。
伊恩沒有鬆開她的手,反而自然而然地與她掌心貼合,手指滑進她的指縫填滿,緊緊相扣。
一股陌生的焦躁衝動被這個動作點燃。艾格尼絲不得不側過臉,深深吐息。伊恩將她扳正回去,眼神相觸,兩人都瞭然。伊恩什麼都沒表示,但艾格尼絲的耳根瞬間發燙。
伊恩就那麼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才湊過去吹了口氣,極盡壞心眼地問:「布魯格斯那麼一批批的小伙子來來去去,你就從來沒有和其中的哪一個分享過美好的夜晚?」
「三年多前有一次,」艾格尼絲享受著伊恩愕然的沉默,在他真的惱怒起來之前補充,「那時理查已經徹底放棄生育的希望,而我還沒有找到扮演公爵夫人這擺件的訣竅。當我意識到他只是想要事後誇耀的談資之後,我就立刻讓他停下、把他趕了出去。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挺可憐的?」
「的確可憐。」
「你怎麼聽起來有點失望?」
「如果你的情史再豐富一些,我好歹還可以藉機提幾個過分的要求作為補償,畢竟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
微妙的沉默降臨。離別就像黎明的第一抹微光,隨時就會從夜色中破繭而出。
伊恩輕笑,口氣輕鬆地給彼此指明退路:「還是乾脆算了?」
答句逕自從艾格尼絲唇間逃逸:「這要取決於是什麼要求。」
她即刻想撤回前言。
「真的想聽?你會後悔的。」他維持著十指相扣的動作,對她附耳低語,「你不知道我在妄想中都對你做過什麼。」
「比如?」
「比如這樣,」伊恩將她的雙手拉到頭頂按住,「然後……」
艾格尼絲因為只有她聽得見的低語內容吞咽了一下。
他輕笑,似乎對她的反應頗為滿意:「說實話,這還是比較溫和的一個。男人或多或少都想像過做這樣的事。」
「理查對我應該沒有這樣的幻想。」艾格尼絲知道這不是個好話題,但她感到只有這樣談論自己的丈夫,她才能真正跨過他往前走,她甚至驚異於自己的冷靜。以幾乎冷酷的口氣說出來的每件事都是如今會刺痛她的記憶,「哪怕是床上,他也從來不吻我的嘴唇,除了婚禮的儀式上之外,一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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