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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There lie They
距離花之慶典還有數日,布魯格斯城中的氣氛已然沸騰起來。科林西亞氣候宜人,慶典又正逢鮮花怒放的時節,每到這幾天,連城堡中的雜役來去幹活時都面帶笑容。
「首日的環城行進已經準備好了,只希望那天千萬不要下雨。」艾格尼絲將大管家整理出的慶典花銷單遞給理查。
公爵只掃了一眼,便擱在了手邊:「科林西亞的春雨也下不大,不過當然還是晴天更好。」
「理查,清單……你不再看看?今年因為增加了神殿的祈福儀式……」
理查一擺手,他在花銷上向來大方;尤其是近兩年,對神殿的慷慨甚至到了會令艾格尼絲不安的地步。科林西亞公國雖然富裕,財力到底有限。而其餘諸國的王公之中,不乏依靠商會支持維持奢華生活的貴族。而海克瑟萊一族向來反對無謂的奢侈,艾格尼絲在這樣的教養下長大,難以心安理得地揮金如土。
「對了,第二日的舞會,加布麗爾的第一支舞的舞伴已經定下了?」
艾格尼絲露出為難的微笑:「我問過她一次,她說讓我決定。」
理查手指在桌面一扣:「讓春季錦標賽的冠軍當她的舞伴如何?」
「菲利克斯卿?我去問問加布麗爾的意見。」
「她應該不會拒絕吧?」理查微笑,仿佛覺得妻子對外甥女的小心態度很有趣,「把這話也帶給菲利克斯。」
理查很少會如此堅決。但一旦他如此表態,便幾乎不可能改變主意。
艾格尼絲頷首應下,停頓片刻,打量著丈夫的表情試探:「加布麗爾也到了年紀,難道……」
「我還在為她物色人選,你不用擔心。」
言下之意,艾格尼絲不需要插手。
她不禁再次回想起神官特蕾莎提起的傳言。自從得知那消息,她就再也無法對自己與丈夫之間的界線視而不見。即便已經成婚五年,縱然他們相安無事、甚至能和睦地互開玩笑,拉繆一族的家事並不容她置喙。
在理查心中,她更像是個客人。
這狀況令艾格尼絲越想越迷惑。她當然知道這樣不好,但比她與理查還要疏遠、更加劍拔弩張的夫婦比比皆是。更何況,事到如今,她突然開始努力拉近與丈夫的關係,難道不會顯得可疑?
面對這段婚姻,艾格尼絲只會以理性冷冰冰地分析,卻無法斷言自己懷有怎樣的心情。即便理查並不打算將名下頭銜與權益拱手送給海克瑟萊一族,因而有意將財富揮霍一空,她也沒有立場全力阻止,更沒必要太過不安。
有人這麼形容過,在艾格尼絲父親掌控下的海克瑟萊氏宛如戰艦,能突破最兇惡的暴風雨,原因不在船本身、而在於行動宛如一體的船員。十年以來,她乖順地扮演了屬於她的角色,以物換物,遇上困境時,她就應該為自己的犧牲得到補償。
艾格尼絲並不期望現狀發生改變。但內心深處,她又矛盾地幻想著眼下這虛假而無趣的平和生活,能夠因為任何契機,徹底地、不留一點餘地地墜入毀滅。
暫時壓住再次陷入漩渦的思潮,艾格尼絲起身:「那麼我去找菲利克斯。簡,喬安,你們都還有活要干,不用跟著我。」
「好,麻煩你了。」理查語畢,視線便再次回到眼前的教典抄本上。
艾格尼絲離開理查居住的北塔樓,站在通向花園的迴廊下,一時拿捏不定該到哪裡去找菲利克斯。事實上,騎士們常造訪的場所她心中有數,但被這幾日纏繞她的情緒影響,艾格尼絲其實更想回臥室一個人呆著。
「艾格尼絲女士?」
她正出神,肩膀一顫退開半步,才認出來人:「伊恩卿。」
這似乎是錦標賽半個月以來,他們第一次面對面地獨自交談。艾格尼絲並未有意迴避伊恩,伊恩卻也沒有主動接近。而新效忠的騎士與主君夫人,平日本來便無太多交集。
伊恩的態度關切而不失禮貌,反而沒了堪堪重逢那時帶刺的熟稔。他柔聲詢問:「您看上去有些煩惱,不知我是否能幫上您?」
「你有沒有看見菲利克斯卿?」
「啊,菲利克斯卿,」今天伊恩分外好說話,「剛才我碰見他了,他在幫忙裝飾中庭。」
艾格尼絲頷首:「我知道了,謝謝。」
「我也要去中庭,不如和您同路?」
艾格尼絲不禁嘲弄地彎唇。既然剛剛從中庭來,還兩手空空,為什麼又要返回?
伊恩察覺她勘破,也不懊惱,只眯著眼微微笑,等她的回音。
「隨你。」艾格尼絲語畢,率先轉身往中庭走。
對方跟上來,在斜後方與她隔了半步的距離,口吐無害的場面話:「為了準備花之慶典,您辛苦了。」
「這是我該做的。」艾格尼絲不禁伸手觸碰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伊恩的視線在她的手上打了個轉,不打算應答,也沒立刻找新話題。
艾格尼絲若無其事地問:「你的傷勢無礙吧?」
「多謝您關心,艾格尼絲女士。錦標賽都是小傷,連疤都不會留下。」
「不,我說的是手臂上的傷。」
伊恩的步子慢了一拍。
艾格尼絲回眸,唇角上揚,卻沒笑開,視線與伊恩擦肩而過,盯著的是他身旁的空氣,像在挑釁又像在回憶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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