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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尼絲曾經為如何拿捏與這名少女的距離感到頭疼。按年齡來算,加布麗爾更像是她的小妹妹,艾格尼絲也沒興趣拿身份去打壓這無依無靠的小姑娘。但艾格尼絲又欠缺與性格敏感的小姑娘搞好關係的熱情,便與對方保持著不咸不淡的微妙關係。
近兩年,加布麗爾注視艾格尼絲的眼神里漸漸多了遮遮掩掩的妒忌。
艾格尼絲對此心知肚明。畢竟她也曾經這麼仰視過親姐妹。
--加布麗爾恐怕是因為騎士們對艾格尼絲格外的殷勤而不自在。
理查不僅以虔誠的信仰名揚阿雷西亞大陸,更以對手下年輕騎士仁慈大方著稱,布魯格斯城中從來不缺新鮮血液。
艾格尼絲很享受向丈夫效忠的同齡人們對她小心翼翼的矚目。但她也將界線劃得分明,也許她會走進這些年輕人最美的夢裡,卻絕不會在人前與他們有一絲多餘的親昵。也因此,主城內的騎士們來了又去,她不曾真正掛懷過誰,更不可能因此產生感傷的情緒。
開春時又一批年輕騎士在肩頭佩上白披風,奔赴聖地。而相應地,又一批新人奔布魯格斯而來。
今日就是他們參拜主城向主君宣誓的日子。
「不知道這一次新來的騎士們都是怎樣的人物。」艾格尼絲善意地打趣,「和你一樣,我也興奮得睡不著呢。」
加布麗爾立刻暈生雙頰,囁嚅著否認:「不……」
艾格尼絲和貼身侍女們相視而笑,而後吩咐喬安:「機會難得,把那個珠寶匣拿出來。」
加布麗爾迷惑地看著端到她面前的天鵝絨盒子,似乎被盒蓋開啟一瞬間散逸的璀璨珠光迷花了眼,訥訥地發問:「這……您是什麼意思?」
「這都是上一任公爵夫人留下的東西,我不好亂動。但你與她是血親,也到了可以保管東西的年紀,想怎麼處置隨你。」
「我……我真的可以收下嗎?這太貴重了……」加布麗爾不想將喜悅表現得太露骨,但笑意是掩不住的。珍珠、寶石與珊瑚於憧憬愛與美的青春少女,便如花蕾於蝴蝶。
艾格尼絲走過去,從盒子裡挑揀了一枚紅寶石胸針,在加布麗爾頰側比了比:「很合適你。我撐不起這種顏色。」
加布麗爾猶豫片刻,接過胸針,在指間把玩片刻,鄭重地將其別在衣襟上,側身在梳妝鏡里確認,瞪大了眼睛,為自己的美從心底感到驚喜:「謝謝您,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只是這麼一件於艾格尼絲而言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加布麗爾與她之間的氣氛頓時親密許多。
「都說了,不用和我那麼客氣。」艾格尼絲本能地感到好笑,便轉頭看向臥室的小窗外。初升的日頭下,城堡中庭已經人來人往。每次有新人到謁,城中的氣氛都不免早早變得高昂。
「簡,去廚房看看。他們也知道,如果不出什麼問題,今晚酒隨便他們喝。喬安,再確認一次客房的被褥都準備好了。馬廄那裡還是交給蓋倫……」艾格尼絲還沒吩咐完,中庭中忽然一陣騷動,「怎麼了?」
簡在窗口張望,訝然道:「是理查大人,身後還有好多人……啊,騎士們已經到了?怎麼那麼早?」
艾格尼絲當即起身:「那我也不能讓理查久等。加布麗爾?」
「我……」加布麗爾垂頭看了一眼胸針,仿佛下了很大決心,「我還是之後再露面為好。」
「那麼儀式之後見。」艾格尼絲語畢,向主廳走去,身後拖著一串侍女。還沒抵達通向底層大廳的台階,她就聽見了理查的與人相談甚歡的笑聲。
昂首挺胸,艾格尼絲從二層挑空的廊柱後走出,步下第一級台階。
人聲瞬間止歇。
這屏息凝氣的靜寂是對她的讚美。
理查站在台階底,與艾格尼絲相視而笑。對於妻子小小的虛榮心,公爵認為無傷大雅,甚至常常會主動配合,比如現在:「看來統御布魯格斯的女王陛下到了。諸君,我的妻子艾格尼絲。」
「夫人。」
「艾格尼絲女士。」
「見到您是我的榮幸……」
驚嘆著,騎士們紛紛行禮。只有一個人慢了一拍,那是個黑髮騎士。
艾格尼絲的視線自然而然被吸引過去,搭在石台階扶手上的五指瞬間收緊。
黑髮綠眼睛的騎士恰好錯過了與她對視的時機,和同伴一樣恭順地低下頭去。
但這短促的時間已經足夠讓艾格尼絲認出他。她甚至不用看清他的臉,就已經能在腦海中補足對方臉上無害的清爽微笑。
這時機拿捏得太准。一定是故意的。這個男人身上沒有偶然。
艾格尼絲唇邊依然掛著微笑,但心情已然隨步伐一路下落。
--只要做那個夢,准沒好事發生。
比如白日之下,看見最不想見的亡靈。
但亡靈就只是亡靈而已。艾格尼絲這麼想著,漸漸鎮定下來。她聽著理查解釋為何會在出城打獵時遇見覲見的這群年輕人,合宜地頷首,而後記住被點名的每個年輕人的面孔。
「這位不久前剛從聖地歸來--」
黑髮騎士隨之抬頭。
艾格尼絲仿佛這才認出他,輕輕抽了口氣:「沒想到……」她欣喜地看向丈夫:「理查,你不知道?伊恩卿與我一起長大,他和哥哥就像親兄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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