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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孫倆在宿舍樓間溜達了一圈兒, 林奶奶便選中了一個坐在麻將館門口打毛線衣的老太太, 自來熟地湊上去搭訕:「打毛衣勒老姐姐?你眼睛還好使的麼,這個毛衣的花色打得蠻好看~」
「哦喲,哪裡哦,我都老花了嘍,就白天太陽大這會兒還能動動手,其它時候都看不清了。」打毛線衣的老太太咧嘴一笑, 順手把毛線衣放到一邊,熱情地拖塑料凳過來往林奶奶面前推, 「聽你的口音像是貓場鄉那邊的哦?是來走親戚的不,這個是你家小孫孫鎂?來來來,坐到休息哈。」
「是勒誒,我領起孫孫來你們這團轉找個人。小霄霄,來喊太太。」林奶奶從善如流地拉著孫女坐下,這便嫻熟地跟陌生老太太聊了起來,「老姐姐,我是來找我勒一個老姊妹的,不曉得你認識不認識,她叫杜敏芬,嫁的是一個姓石的老帆布廠職工,兩口子都在帆布廠頭上班,好像是生了一個姑娘,家頭不得兒子……」
老年人的社交能力就是要比年輕人強,不服不行。
把自家房子改開來麻將館的老太太顯然對這片地兒還是挺熟悉的,聽林奶奶描述了幾句便拍著大腿道:「我曉得你說的是哪個了,你是不是找石新雨家媽?」
「是勒是勒,她家姑娘是叫石新雨。」林奶奶忙道。
「哦唷,你來晚了嘞,她家都搬走好多年了嘍。說來鎂也是苦得很,她家那個姑娘好好的就出了事……」開麻將館的老太太唏噓地搖頭,不等林奶奶開口問就滔滔不絕地講起了杜敏芬的事。
年輕人是不會有耐煩心和陌生人講太多廢話的,不過老年人不同,但凡有聽眾,老年人就會很願意講古;要是聽眾會捧場、會接話,那更是能連幾十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都能耐心地翻給你聽。
在鄉下當了大半輩子的媒拉、特別擅長接話起話的林奶奶顯然就是個很好的聽眾,時不時開口符合著搭幾句話、配合著發出幾個語氣助詞,沒費啥力氣就從這個老太太口中套到了祖孫倆需要的消息——
九十年代中期,帆布廠倒閉了幾年後,當時還沒到三十歲的杜敏芬老人,確實去一戶人家家裡當過四年多的保姆。
那時候的帆布廠職工宿舍還不是現在這副冷冷清清的樣子,棟棟樓都住滿了人家,再加上這種水泥預製板樓房不存在什麼隔音不隔音,家家戶戶有點啥子事都是不可能瞞得過鄰居的,所以……當時住在職工樓里的人,都曉得杜敏芬那份保姆的活兒很不錯,是攀上了高枝。
而這個「高枝」,就是給一位姓汪的、當年是安陽市市里大官的人照顧家中老人。
乖巧坐在林奶奶旁邊旁聽的林霄立即掏出手機,搜索安陽市九十年代領導班子,果然找到了唯一一個姓汪的領導——汪盡忠,安陽市本地人,G省黨校學歷,生於上世紀六十年代,八十年代入政,十年間一路高升,到九十年代初期時,已經升任安陽市市委副書記。
林霄拿著手機的手有點兒發抖,一部分是毛骨悚然,一部分是亢奮。
九十年代中期,杜敏芬去汪家當保姆時,汪盡忠已經升到安陽市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確實是大官。
再繼續翻汪盡忠的公開履歷,林霄神色一頓。
這個汪盡忠在八十年代到2000年之間確實升官升得很快,短短二十年就從基層科員混成了市一級的大領導,但在2000年後,似乎就遇到了瓶頸……到零八年王海上任市長之前,止步於副市長。
更詭異的是,能進黨校學習、能在入政二十年間官運亨通、家裡面絕對有人脈有能量的汪盡忠,2017年,才57歲的時候就提前退休了,退下去的時候職位是安陽市政協副主席——就算林霄對正國官位一知半解,也曉得這是個冷板凳。
這可不符合八棺陣的幕後主使條件——可以確認是從2001年開始運作的八棺陣,足足影響了整個安陽市的氣運二十二年,這二十二年裡,幕後主使不說能不能一路青雲直上雲霄吧,至少怎麼著也不應該還在市一級打轉、還讓王海那個空降搶走了上升途徑吧?
林霄默默收起手機,強迫自己靜下心來聽開麻將館的老太太講古。
可惜這個老人顯然也不太可能知道內情,又絮絮叨叨地說起杜敏芬有多命苦,早逝的石新雨有多可惜……
林霄心裡清楚今天的收穫大約也就到這兒了,悄悄拉了下林奶奶的衣服,林奶奶會意,便以還有事為由提出告辭。
辭別了熱心和祖孫倆講古的老太太,從職工宿舍出來,林奶奶便壓低聲音道:「咋個說,問出來的這個人不對?」
林霄拿出手機,給林奶奶看網上能搜到的、汪盡忠這個前安陽市領導的履歷。
「……是不對,八棺陣要是沒得效果,那幕後的人咋可能這麼多年一直花那麼多錢來讓人守著。」林奶奶眉頭都打結了,「難道你我兩個找錯方向了?」
汪盡忠連省里都沒升上去,而且在14年後這個人就從市委被調到了政協,顯然是也受到了王海那幫人的牽連,怎麼看都不可能是那個八棺陣的主人。
「方向應該是沒錯的,不過我們可能忽略了什麼。」林霄琢磨這個有一會兒了,道,「王海這幫人14年就落馬了,但到今年婁家坡水庫的八棺陣還有人守著,也就是說,當年王海那幫人落馬,並沒有影響到這個幕後主使,這個人至今還逍遙法外,八棺陣也仍然在助力這個人升官發財,這兩點是可以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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