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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硯濃在船艙外見到徐箜懷,同樣沒什麼情緒。
她只是似笑非笑。
徐箜懷這個人的性情,當真是越變越差。
可見,一千年了,有些人不會看破紅塵知變通,還有可能會越發固執。
第73章 子規渡(二三)
徐箜懷於船頭回身, 恰見容色俏麗的女修推門。
目光相對,他眼神如電。
自稱「檀瀲」的女修卻仿佛感覺不到這股冰冷嚴酷的審視,神色自若, 似笑非笑。
——又是這副置身事外、悠然自若的姿態。
常年在獬豸堂審訊四方兇徒練就的冷厲目光凝定,就連成名多年的暴徒也照面心驚, 徐箜懷早已習慣了陌生修士與他對視時下意識地躲閃,以至於驟然見到對他視若無睹的人, 反倒微微一怔。
他有兩條濃密烏黑的眉毛,襯得那雙迥然神異的眼睛格外有神,此刻卻緊緊皺起。
檀瀲的姿態, 分明是在自己臉上寫著「我有問題」, 明知獬豸堂規矩森嚴,卻半點也不遮掩收斂,反倒讓他看不明白。
他很確定他先前從未見過這個女修,卻莫名感覺她有些熟悉,尤其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態, 他幾乎可以確定從前在什麼地方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
目光相交不過是一瞬,心頭思緒已千迴百轉,聞聽「咔噠」一聲輕響,女修身後的艙門又被推開。
申少揚不知為什麼追出門來, 快步走出船艙,嘴裡叫著, 「仙……」
曲硯濃回過頭。
申少揚的話語驀然噎在嗓子眼, 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他分明是看著熟悉的背影叫的, 怎麼對方一轉過頭,露出的臉, 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修?
他茫然地望著眼前容貌俏麗的女修,這張臉怎麼看怎麼陌生,他暈乎乎地站在那兒:這世上還有人和仙君的背影這麼相似?
他認錯人啦?
「你是……」他茫然地開口,又打住,一個勁道歉,「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徐箜懷的眼神驀然銳利。
檀瀲和這個年輕的金丹修士分明是從同一個船艙里走出來的,前後不過是一兩個呼吸的時間,為何後者見到前者,反倒一點都不認識?
他在獬豸堂多年,天南海北的修士見得太多,凡事只差一個契機便能想明白,此刻徐箜懷的目光落在檀瀲的臉上,望見她眉眼一點流光隱約,心頭就如紅爐點雪——「檀瀲」一定是在臉上做了偽裝,這張望之頗有幾分俏麗的臉,勢必不是她的真容。
想要破開易容偽裝之術,就沒有不驚動正主的辦法。
徐箜懷看不透「檀瀲」,他是獬豸堂雷厲風行的大司主,卻從來不是冒失之人,摸不透對方根底的時候,傾向於按兵不動。
曲硯濃背對著徐箜懷,卻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後那道利箭般的審視目光,凝滯幾個呼吸後,默然無聲地挪開了。
她無聲而懶散地笑了一笑:以她對徐箜懷的了解,這人的按兵不動也按不了太久,他對她想必已十分懷疑,只是猜不透她的實力和底細,顧忌著這艘搖搖欲墜的殘破艦船,所以沒有立刻發難。
等到艦船到達子規渡的時候,就是徐箜懷翻臉作難的時候——當然,他也不會對她做什麼,如果核實後發現她果真清白,獬豸堂也會半點不耽擱地放走她。
上清宗的作風大致如此,名門正派的架子自然撐得起來,行事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車載斗量的清規戒律,沒有一個字提人心。
曲硯濃當然是受不了上清宗這一套的。
她早八百年就不耐煩那些沒有必要的清規戒律,夢想擺脫魔門那麼多年,到最後發現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魔女。
她早就離開上清宗了,也早就不和當初在上清宗認識的故人打交道了,一千年過去,故人死的死,散的散,她無悲無喜,沒投以一次注目。
如今在銀脊艦船上意外遇到徐箜懷,她也懶得相認,索性用靈氣遮掩了容貌,易容成另一幅面孔。
徐箜懷認得出來才怪。
目光落在申少揚臉上,她挑眉,態度莫名,「追出來做什麼?」
申少揚聽她熟悉語調,這才反應過來,要開口叫「仙君」,又意識到這是在甲板上,張開的嘴又閉上,忙得不可開交,舌頭都打結,到最後才囫圇吞說出一句,「前輩,戒指……」
——曲仙君拿走靈識戒這麼多天了,就沒有一點還回來的意思……其實他從碧峽比試後就有不少修練上的疑問,曲仙君能不能先讓他問問前輩,然後再拿走靈識戒啊?
曲硯濃好似沒聽懂:「什麼?」
申少揚蚊子嗡嗡般從喉嚨口擠出聲音:「我的戒指……黑色的那一枚,我戴了兩三年了,能不能先還給我?」
曲硯濃很詫異:「為什麼要給你?」
申少揚張口結舌。
曲仙君為什麼要把戒指還給他,這件事說起來很難解釋,但這枚戒指就是他先撿到的,他在前輩的指點下一路從扶光域到山海域,然後才在閬風之會上被曲仙君發現……
曲仙君還是從他手裡把靈識戒拿走的呢!
曲硯濃很散漫地笑:「這枚戒指是我之前丟了的東西,正巧被你撿到了,現在物歸原主,多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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