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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申少揚,可惜面具遮蔽了他的表情,只能望見他看似挺拔從容的身影微微有些僵硬,藏在衣擺下的手也微微緊握著,顯然此時正極度緊張。
這麼看起來,竟然還有幾分真。
「那你就說吧。」她淡淡地抬手。
申少揚還要再進一步。
「仙君,晚輩若是說了,未必能保住性命。」他低聲說,「求仙君恩賜,給晚輩一條活路。」
裝得還真像有那麼回事,連衛朝榮都微怔。
「你有什麼事?」他問申少揚。
申少揚板著臉不說話。
他可不能鬆懈,萬一和前輩說了真相,直接被曲仙君聽見了該怎麼辦?
曲硯濃垂眸看著這個屢屢讓她想起衛朝榮的小修士。
「可。」她語氣莫測,「你說吧。」
申少揚立刻挺起胸膛,大聲說道,「仙君,晚輩檢舉滄海閣閣主徇私枉法,損公肥私,將鎮冥關的鎮石換成質地脆弱的效山鎮石,從中牟利,以至於鎮冥關內部損毀嚴重,在上一場比試中直接崩裂出缺口,若非仙君在場,險些釀成大禍。」
閬風苑上下,一片死寂,無論修為高低,在場的修士們無不收聲,不安地對望著,以眼神交流著彼此的惶然。
這事隨著曲仙君的擱置,早已成為所有人心裡不敢撞的南牆,再頭鐵的修士也知道要繞開,誰也沒想到這個小修士居然沒頭沒腦,就這麼在萬眾矚目下,一頭撞上了南牆!
一片死寂里,只有申少揚昂揚激憤的聲音擲地有聲:「如此利慾薰心的行徑,理應獲罪受罰,否則如何服眾?晚輩願以這一身安危為賭注,求仙君明察此事。」
他說著,一抬手,驀然將臉上漆黑的面具揭了開來,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力一擲,將面具當啷地摔在地上。
「面具原本是遮掩面目所用,現在我已經用不上它了。」申少揚高高揚著下巴,傲然說,「倘若戚閣主想要滅口追究,那就來吧。」
日光明燦,將少年這眉清目秀、朝氣昂揚的臉映得分明,意氣風發,無懼無畏,在那一瞬分外觸動人心。
第44章 碧峽水(十)
戚長羽就站在曲硯濃的身側。
聽到申少揚的指控, 他不由皺了皺眉,掩去眼底的怒意,轉頭望曲硯濃, 「仙君,屬下從前雖有私心, 卻絕沒有此人說得那般不堪。況且……」
況且他已經砸鍋賣鐵地補上了缺口,仙君已經答應過既往不咎了, 除了他之外,根本沒有更合適的、能挑起大梁的閣主人選。
他飛快地攏手,觸碰藏在袖口裡的手腕, 仿佛這麼做就能緩解他心裡的不安, 可他自己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曲硯濃只是挑眉。
她頗感意外地望著申少揚,餘光瞥著戚長羽,笑意拉長了,「是麼?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戚長羽莫名不安。
他強作鎮定,也擠出一個笑容, 面上很從容地說,「仙君說的是,這位閬風使的話,屬下也是第一次聽說。」
曲硯濃似笑非笑。
一兩個死寂的呼吸後,忽而有人向前踏出一步。
淳于純站出裁奪官席位, 與申少揚遙遙呼應,她看也沒看戚長羽一眼, 向曲硯濃微微垂下頭以示敬意, 聲音平穩, 「仙君,晚輩附議。」
一位元嬰修士主動站出來呼應, 分量截然不同,閬風苑內驟然浮起一陣嘈雜的議論。
戚長羽的神色驀然陰沉下來。
他再也維持不住笑容,目光陰翳地望向淳于純:這是想做什麼?難道淳于純以為跟著一個剛結丹的小修士瞎胡鬧,就能將他拉下馬了嗎?
真是可笑!
仙君都已經說過不追究了。
又是幾個呼吸的死寂。
「仙君,從前滄海閣提出更換鎮石的時候,我老胡也在場,當時誰也沒想到戚長羽打著從中獲利的主意,都覺得這主意可以一試。如今算下來,我竟然也成了幫凶。」胡天蓼瞥了戚長羽一眼,沒好氣地說,「在下也附議,請仙君明察。」
請仙君明察。
連胡天蓼也主動附議了,閬風苑內更加騷動了起來,幾個呼吸後,又有幾名裁奪官出席,默不作聲地朝曲硯濃躬身,「晚輩附議。」
一聲附議,像是一簇野火,匆匆燎原,不過是短短二三十個呼吸,便已漫山遍野。
從高高在上的金座向下望去,青翠山巒、華宮寶闕,烏壓壓的人影,數不清的修士,參差不齊、起起落落,浪潮一般一同向她微微躬身,匯成同一個聲音,響徹閬風苑。
「請仙君明察。」
戚長羽的神色已陰翳到極點,夾雜著不安和惶恐,不住地望向曲硯濃,似乎在期待她力挽狂瀾,壓下這聲潮。
他的手在袖口裡不安地摩挲著,把那枚方孔玉錢轉了又轉。
仙君答應過他的!
她還向他許諾,說這滄海閣只有他能挑起大梁,曲硯濃不會輕易被烏合之眾煽動的!
曲硯濃饒有興致地望著這起伏的身影。
她還沒動手,旁人就已經容不下戚長羽了。
看來他人緣還不夠好,不能讓所有人選擇一起當瞎子,看不見他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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