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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曲硯濃張口,卻像是什麼話也說不出。
有那麼一瞬間,她竟然覺得眼前這個人是衛朝榮。
她以為衛朝榮站在她面前,像是她許多年前幻想的那樣,像是很多年前他曾經做過的那樣。
但那是不可能的。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衛朝榮,而是那個曾有一招半式、一次姿態讓她想起衛朝榮的小修士。
再相似,也不是衛朝榮。
曲硯濃垂下眼瞼。
虛空侵蝕著殘存的鎮石,甬道中段俶爾崩塌,轟然向下陷落。
那道環繞著魔氣的身影也隨著鎮石的崩毀而倏然向下墜落。
曲硯濃一驚。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她已閃身站在鎮石邊緣。
那道身影一手扒在殘存的鎮石上,掛在鎮冥關裂口的邊緣,正抬起頭,向上攀登。
四目相對,近在咫尺,她望見一張冰冷的面具。
「上來吧。」她緘默一瞬,朝他伸出手。
天崩地陷,穹頂轟隆,碎石滾滾。
她眼眸微垂,瑰麗神容、風雪神魄,一瞬成永恆。
白皙秀麗的手在他面前攤開。
那麼近、那麼真切,觸手可及,只要抬起手,就能緊緊握住。
她說:上來吧。
隔著一張冰冷的面具,隔著斗轉星移的一千年,隔著生和死、相聚和別離,隔著一具不屬於他的身軀,她朝他伸手。
第20章 鎮冥關(七)
面具後的人默然無聲。
在短暫而無人知曉的驚心動魄後, 他也伸出手,一如千年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用力握住她的手。
掌心相觸, 他用盡了力氣。
曲硯濃感受到他掌中的力量。
他很用力,五指將她的手緊緊攏住, 掌心的劍繭有點粗糙,磨得她手心微微發癢。
這是一雙和衛朝榮截然不同的手。
沒那麼修長寬大, 掌心的繭也薄得多,很陌生的手。
可不知怎麼回事,她又想起衛朝榮了, 想起他第一次握住她的手。
大約是他們第二次打交道的時候吧, 他們先後誤入一處上古遺蹟,裡面沒什麼寶物傳承,倒是有一重又一重的機關和險境,把人折騰掉半條命。
他們壓根不熟,之前只有一面之緣, 而且那第一面也算不上很愉快,迫於危機,不得不聯手,可又誰也不信誰,虛與委蛇。
她那時因為初見時的印象, 對衛朝榮有些誤解,以為他是覬覦她皮囊的色鬼, 對他既感興趣, 又微感厭惡, 總是笑吟吟地拿言語撩撥他,心裡卻想著:他若是敢流露色心, 他就死定了。
衛朝榮接她的風言俏語總是很隨意。
他真的很不像個仙修,曲硯濃從沒見過哪個仙修像他一樣,一本正經、神色平靜地和女修調情,他的情話總是很直白露骨,她後來回想起那些話總是很好奇他在仙門時是什麼樣子。
也正因有最初的印象,她才無法理解他後來沉默寡言、只會反反覆覆說喜歡的模樣。
她到現在還想不明白,為什麼衛朝榮再也不說情話了?
——他喜歡她喜歡到甘願為她去死,卻忘了怎麼說好聽話嗎?
在遺蹟里,他們筋疲力竭,再怎麼互相戒備,也只能相互扶持。
她力有不逮,從狹窄的通道跌向毒蟲坑,心裡暗道不妙,盡力凝起遲滯的魔氣,一邊要重新攀回通道,一邊又警惕衛朝榮,怕他落井下石。
可她還沒來得及思慮萬千,手已經被人牢牢握住。
衛朝榮一把攥住她的手,用了很大力,攥得她的手也發疼,硬生生將她一口氣拉回了通道,不知為什麼,等她站穩了,他也沒鬆開。
「捨不得我死啊?」她故意問他。
衛朝榮莫名皺緊眉頭,低頭看她,好像在看一個未解的難題。
她無端有點緊張。
實在沒來由,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怎麼也想不明白。
「你是不是腿上有傷?」衛朝榮冷不丁問,「之前就被毒蟲咬到了?」
曲硯濃一驚。
她走上通道之前確實被毒蟲咬到了,所以才會穩不住身形跌下通道,在危機四伏的遺蹟里受傷顯然不是什麼好事,她極力掩飾,尤其不敢讓衛朝榮發現,就怕他心生歹意對她下手,一不小心就丟了命。
可她一路掩飾,還是被他看出來了。
衛朝榮盯著她看了半天。
「我不可能一直盯著你有沒有掉下去。」他說得很冷淡,語氣那麼寒峭,可居然沒有落井下石,沉默了片刻,張開雙臂,「我最多只帶你走完這段通道。」
曲硯濃微微睜大眼睛。
——衛朝榮果然對她有歪心思!這就要她投懷送抱了?
她在心裡冷笑:他最好是規規矩矩的,不然她想殺人也是一念之間的事。
如果換個人,她大概不會接受,雖然她不怎麼承認,但衛朝榮對她來說總是很特別。
曲硯濃摟住他的脖頸,雙腿攀在他腰側,掛在他身上。
這回輪到衛朝榮怔住。
「怎麼?」曲硯濃問。
衛朝榮沉默了一會兒。
「沒什麼。」他說,「……我原本想的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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