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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硯濃拈著那枚漆黑如墨的戒指,隨意地旋了一旋,她沒見過這樣材質的戒指,非金非木非石,不是五域已知的任何一種靈材,唯一能通過經驗判斷出來的是特性。
這種材質應當很適合容納、傳遞神識,或許可以拿來製作傳音的法器。
她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漆黑戒指,明明沒怎麼上心,卻又莫名不放手,總覺得握住的好似不是一隻平平無奇的戒指,而是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
奇怪,對她而言,又能有什麼寶物算得上重要?
曲硯濃微微蹙起眉,神識分出一縷,探入那漆黑的戒指。
細膩強大的神識湧入靈識戒。
在空寂浩蕩的疆界中,她倏忽觸碰到一縷幽寂的魔氣。
神識邊角與靈識之觸輕輕觸碰。
千萬里外的荒冢中,衛朝榮微不可察地一顫。
「曲硯濃,」他克制不住地追問,「你能……聽見我嗎?」
是否存在一些渺小的可能,即使渺小如塵埃,能否也給予他一點微弱的希望?
曲硯濃眉頭蹙得更緊。
她能察覺到那股幽寂的魔氣微微波動著,好似在對她作出什麼呼應,可是那波動太無序,她解不出規律,也猜不到因由。
魔修的修為越高深,煉化的魔氣就越純正。
漆黑戒指中的這股魔氣陰冷冰玄,純正到極致,當初曲硯濃還是魔修的時候,也沒有煉出這樣幽邃的魔氣,她可以輕易地判斷出魔氣的主人一定是個非常強大的魔修,比她當初毀去魔骨時的修為更高。
可是這一縷魔氣實在太微弱了,她很難判斷出對方究竟是不是化神魔君,又或者只是一個元嬰巔峰的魔修。
這世上魔門已斷絕,也不可能再出現化神魔修,最多也只是半死不活地苟延殘喘著,難以重見天日,活得像陰溝里的老鼠,還沒有見到她的面,只是覷見她出面的可能,便龜縮蟄伏,再也不敢露頭。
漆黑戒指里的這縷魔氣,大約也只是某位上古魔修所留下的傳承,遺留者本人早已隕落,又恰巧被申少揚撿到了。
曲硯濃這麼推斷著,明明什麼都合情合理,好似已經塵埃落定,可不知怎麼的,在意興闌珊之中,她仍冥冥間不甘心似的,攥著那枚戒指,怎麼也沒鬆手。
申少揚緊張地盯著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希望曲仙君能發現戒指里的玄機,還是害怕曲仙君發現,只是一個勁地滾動著喉結,喉嚨發乾。
衛朝榮越過靈識戒的束縛凝望著她,沉默了下來。
她聽不見。
當然是聽不見的,他早就知道。
仙修的神識和魔修的靈識本質上是兩種力量,就如靈氣和魔氣水火不容。靈識戒容納了他的靈識之觸,以一縷魔元包裹,只有身具魔氣的人才能聽見靈識之觸的餘音。
申少揚以為只要把靈識戒遞給問鼎天下的曲仙君,一切都會迎刃而解,沒什麼是深不可測的化神修士所不能實現的,可他卻從來不知道,他之所以能聽見靈識戒里的聲音,只是因為當初衛朝榮救下他一命,給他塑造了一副魔骨。
這個心懷美好憧憬的築基小劍修所見過的悲歡離合還太少,難以想像這世上有些人和事,總是註定了徒勞無功和無能為力。
衛朝榮早就明白了這一點。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從一開始就明白,他有時覺得曲硯濃也許同等地明白著他,因為他們的人生從命運的起點就重合,那麼相似。
他寧願用一次粉身碎骨,去換取她人生中擁有一次選擇的機會,去體驗一次事在人為,因為他自己已很明白那種名叫徒勞的遺憾有多麼砭人肌骨。
可就在這一刻,已經習以為常的時刻,不甘如山崩地裂,將他淹沒。
「曲硯濃。」
他叫她,「曲硯濃。」
一遍又一遍,「曲硯濃。」
他像是失了控的飛舟,撼地搖天、飛蛾撲火地灌注靈識,不知疲倦也不懂適可而止,用盡全力,無序地喧嘯著她的名字。
晦暗的荒冢重複著同一個名字,一遍又一遍地迴蕩,湊成詭亂的雜音,一重又一重地遞向遠方,化作永不停歇的呢喃。
曲硯濃攥著漆黑戒指看了好一會兒。
她什麼也沒能從中發現,只猜測那是一個陌生魔修留給後人的傳承。
「還你。」她伸出手,按捺內心莫名的遺憾和酸澀,伸出手,將戒指遞給申少揚,語氣疏淡,「還挺少見的,保管好吧。」
荒冢中的喧嘯不知何時停歇了。
她聽不見的。
妄誕不滅的魔怔怔地僵立在原地,像是最後的魂魄也化作餘燼。
是啊,他知道,她不會聽見的。
他早就知道,一直都知道,她永遠不會聽見。
因為,她在千年前毀去了魔骨,走上了仙途。
她已經是個仙修了。
幽晦荒冢里,虛幻妄誕的身影呆呆地佇立,有幽風南北不盡飛,可他過了很久很久也沒動彈。
第27章 閬苑曲(一)
申少揚坐在石凳上發呆。
鎮冥關的比試中止後, 曲仙君帶著他們三個應賽者回到了閬風苑,按照歷年來閬風之會的規則,進入前六十四名的應賽者在淘汰前都能住在閬風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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