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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彈指一揮間,她一直孤身一人。
她想不明白,於是便隨意地把這問題丟擲了。
海面下,幻蠱水母忽而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妖獸的敏銳感知讓它察覺到一股強烈的危機,有潛藏在無盡深海中的大妖獸在飢腸轆轆中聞到了它的血氣。
它被盯上了!
快逃,快逃——
幻蠱水母用盡全力收縮著,一根根觸手爆裂,劇烈的靈氣碰撞著,衝擊在細細的釣線上,掀起滔天風浪。
曲硯濃靜靜地坐在舟中。
風浪再大,小舟也似在平地之上,別說翻毀沉溺,就連尋常舟船在水面上的晃動也沒有。
舟船之下,風浪不侵。
舟船之上,水不沾衣。
她動也不動,看著幻蠱水母在不安中試圖斷尾求生,一根根觸手爆裂,可是無用。
那不起眼的釣鉤依然深深地鉤入幻蠱水母。
從曲硯濃隨手將它捉來,掛在釣鉤之上的那一刻起,它生也是她的魚餌,死也是她的魚餌。
她等了三天,終於有魚來上鉤了。
遠天忽然飛來兩道流光。
那是修士御使飛行法寶時的靈光。
有陌生修士路過不凍海。
曲硯濃沒有隨便遇見路人甲乙就湊上去聊天的習慣。
她獨坐在驚天風浪里,身形完全被風浪遮蔽,既不在乎,也不感興趣,她只想等她的魚,可路人甲乙的聲音還是傳了過來。
路人甲乙是兩個築基後期的修士。
如果把標準降低到普通築基修士的層次,那麼他們應當能算作是同境界中氣息極度渾凝、實力遠超同儕的天才修士了,其中一個有點奇怪,戴著個黑漆漆的面具,材質上佳,能隔絕常人的神識。
甲說:「奇怪,百里之外都風平浪靜,怎麼獨獨這一片風浪這麼大?」
乙說:「潮起潮落,也很正常吧?」
甲說:「我看這裡靈氣波動劇烈,有些古怪,不像是尋常海潮,小心些為妙。」
乙說:「你提醒我小心?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咱倆其實是同組競爭的對手吧?」
曲硯濃坐在舟中,忽而微微揚眉。
她在心裡默默算了算年歲——
是了,三十年一屆,薈萃五域年輕一輩天才修士的閬風之會,輪到今年,剛好又是一屆。
閬風之會是曲硯濃隨口吩咐籌辦的。
那時五域初定,她已晉升化神,放眼天下再無魔門,她百無聊賴,想找點樂子。
正式的說法是:給年輕後輩們一個互相交流、攜手共進的機會。
算來,這是第三十屆閬風之會了。
而她也已經很久很久沒再關注過閬風之會了。
這隨興而來的突發奇想,也像是浮出海面的泡沫,稍縱即逝,無聲無息地終結。
一代又一代的後輩們鄭重延續,而她早已隨意地拋之腦後,一如這千百年裡的每一個念想。
她不太長情。
曲硯濃默默地想,她以前好像不是這樣的。
很久、很久以前。
她也曾愛恨綿長如附骨之疽,喜怒哀樂清晰如明鏡清湖,不必長年累月地沉浸在永恆的百無聊賴和無悲無喜中,生命漫無目的。
這是晉升化神後必須支付的代價。
每個在世的化神修士,在獲得龐大恢宏的力量、漫長無盡的壽命之餘,都要承受來自天地加諸的負面影響,直接作用於魂魄,無可脫逃,並且隨著年歲而不斷加深。
在古籍傳說里,這叫做「道心劫」。
每個化神修士的道心劫都不相同。
曲硯濃的道心劫就是無悲無喜,無愛無恨,萬念成空。
總而言之,她自認為運氣很不錯,除了永遠感到空虛無聊之外,她只失去了那些無用的愛恨和欲望。
挺幸運的,她沒什麼意趣地想。
不過幸運不幸運什麼的,她其實也不是真的在乎。
*
申少揚很懵。
他過五關斬六將,闖入了閬風之會前六十四名,在這一場比試中,六十四個修士被分為八組,組內競爭,每組只能有兩人進入下一輪比試。
六十四進十六,可謂競爭激烈。
申少揚這一組分在不凍海上進行比試,而比試的內容也很簡單,組內八人從同一地點同時出發,橫渡不凍海,最先到達終點的兩人便能進入下一輪比試。
不凍海橫亘數千里,即使能進入這一輪比試的修士都是天之驕子,以築基期的修為,想要橫渡也是一件極難的事,無論是漫長的路程,還是不凍海中不計其數的妖獸,都將是這場比試中的難關。
倘若沒把握最快橫渡,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半途中攻擊同場比試的修士,將對手重傷,讓對手無力趕路,自然就能比對手更快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臉上戴了個黑漆漆的面具,看起來特別招人忌憚,申少揚前半程一直在對手層出不窮的攻擊中度過。
如今他身邊只剩下一個對手了,兩人速度不分上下,齊頭並進,申少揚很是戒備,可對手卻友好得像是來散心的。
「你看,這一輪能有兩個人過關,咱們倆就是最快的,後面那幾個鐵定是趕不上了。」名叫富泱的明快少年攤手,「既然我們都能過關,還有什麼必要針鋒相對?」
申少揚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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