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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化神前在意什麼,化神後就因此產生執念的,道心劫憑空生成,無蹤無跡,根本無法推斷規律。
「這麼多年裡,季頌危一直在四方盟攫取利益,他賺了如山如海的錢,可是他化解心魔了嗎?」戚長羽反問,「沒有。你我都知道,他的心魔反倒越來越深了。再這麼下去,他也會入魔。」
曲硯濃徹底明白戚長羽想說什麼了。
「仙君,留衛芳衡這樣的人在身邊是沒有用的。」戚長羽輕輕撫著袖中的方孔玉錢說,「越是睹物思人,越是心魔深重,積重難返。您在意的、順從的其實不是衛芳衡,而是您的心魔。」
「以您的智計,難道還不能明白嗎?您若是沉溺在過去里,越陷越深,早晚有一天也會變得像季頌危那樣,為了一個執念把整個五域攪得眾生不寧,這是您想要的結果嗎?」
「就算五域毀滅對您來說不重要,可您自己呢?為了一個心魔走向毀滅,值得嗎?」
千萬里之外,冥淵驟然翻湧。
衛朝榮虛妄的身形劇烈地震顫著,洶湧的魔氣起伏著,不斷吞吐,將荒僻冰冷的乾坤冢攪得天翻地覆。
——那個人就是你的心魔。
——越是睹物思人,越是心魔深重,積重難返。
——為了一個心魔走向毀滅,值得嗎?
大顆大顆的淚珠在魔元蒸騰里一瞬即逝,妄誕不滅的魔無休無止地嘶吼哀嚎,無數次崩解又重塑,直到本該無痛無覺、永恆不倦的魔也漸漸倦怠,一動不動地站立在原地,與荒僻的乾坤冢一同歸於死寂。
他是她的心魔。
閬風苑裡,曲硯濃支頤。
「晉升化神後,每個仙修都會誕生道心劫。」她好像在說著別人的事,一點都不上心,反倒態度閒閒的,餘光散散地瞥著申少揚的手,「我有,夏枕玉有,季頌危也有,這沒什麼好否認的。」
至於夏枕玉和季頌危到底願不願意和她一起承認,那她就管不著了,反正她不在乎,也不會幫別人遮掩,活得無所顧忌,隨心所欲。
「可有道心劫又怎麼樣呢?古來仙修誰能免?」她問戚長羽。
「無所謂,」她痛快地說,「什麼積重難返,沉溺心魔,我又不在乎。」
她執迷於衛朝榮那麼多年,就算沒有天道加諸的心魔,也有本心作祟的執念了。
沉迷於一個死去多年的人當然荒誕,可她又怎麼會在乎?
「你怕飛蛾撲火嗎?」她問。
「我不怕。」她說。
冥淵下,妄誕的魔劇烈地震顫。
他似哭似笑,或悲或喜,神情古怪到極致,辛酸苦澀,百般滋味。
是,她一直都是這麼一個人。
打不死、摧不垮,寧願自取滅亡也不屈服於旁人和命運,永遠熾烈鮮艷。
可是如果有一天,熾烈鮮艷的火燃盡了,怎麼辦呢?
如果真的有一天,她越陷越深,最終走向滅亡了,怎麼辦呢?
她可以看淡生與死,不在乎這世上的一切,可他又怎麼忍心?
他又怎麼捨得?
「申少揚,」靈識戒里忽然傳來冷冽寒峭的聲音,可不知怎麼的,沒有往日那樣沉逸,好似在平靜無波的深處,藏著顫動不已的漣漪,「不必再問了,以後也不用了。」
申少揚茫然抬頭。
「前輩?」他好似一個字也沒聽懂,「什麼叫……以後也不用了?」
衛朝榮一字一頓,字字鏗鏘,好似每個字都淌著血。
「情深不壽。」他說,「別強求了。」
申少揚呆呆地發愣。
他有些茫然,好像不確定這八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前輩和曲仙君愛了一千年,等待一千年,誰也沒撒手。
怎麼……突然就變了呢?
年輕的閬風使茫然游神,目光凝了又聚,看過閬風苑的每一寸江山,只覺這人世有太多惘然,他一輩子也想不通。
曲硯濃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漆黑戒指。
那裡又傳來一陣魔氣的波瀾。
這個新出爐的閬風使身上藏著許多秘密,比如他明明一身魔骨,怎麼又是純正的仙修;比如他在碧峽峰頭的一跳究竟是有什麼依仗;比如他為什麼放棄了五月霜這樣的至寶,只為聽一點讓人牙酸的故事……
可這世上有太多秘密,她並不一定要全都搞清楚。
「你們一人去知妄宮挑一件寶物,申少揚挑兩件,算作我給你們的獎勵。」曲硯濃說,「衛芳衡會帶你們去知妄宮。」
飲過茶,敘過話,悠悠論過幾個春朝花夕,送出幾件寶物作機緣,這段相遇也就到此為止了。
漫長歲月里,她有數不清個這樣的相遇,可從沒為誰駐足。
曲硯濃站起身。
她的目光落在戚長羽的手腕上一瞬,似有深意,很快又平靜地收走。
戚楓被制服了,又恢復了神智,只是比之前更驚恐、更無辜,現在誰也不能確定檀問樞究竟還有沒有留在他的身上了。
戚家已經徹底將這個曾經的天才放棄了。
同時失去一位滄海閣閣主、一個年輕一輩的天才,戚家損失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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