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顯見的是眼中人,是心中意,是海上暴君的涓滴柔情。
「二里。」
身後終於有了動靜,小核桃回過頭,風驟然貼耳呼嘯而過。他忙抱頭捂緊帽子,竟看呆了眼。
只見船速陡然加快,破開了浪潮,筆直地朝前方撞去——
***
「砰!」
龍可羨還捂著耳朵,艙外傳來巨響,內廊兩側的攔水門重重懟地,一聲過後便歸於沉寂,連帶著其他艙室的攪鬧聲都息了。
阿勒閒閒地撥弄燈芯:「即將靠岸,那小子開始上手段了。」
「你倒不怕受無稽之累,白白折一條命在這裡。」龍可羨把舷窗推開,雨後的海風涌灌而入,幾乎要撲得她眼睫滴水。
阿勒吃風打了個冷戰,裹緊衣裳,渾不在意地說:「賤命一條,想收也要分人,你這般的,我束手就擒不在話下。」
「話雖如此,也是我買下你的緣故。」龍可羨回首看他。
「還有別的緣故……」在龍可羨問之前,阿勒先把話尾掐死,「偏不告訴你。」
「……」龍可羨默默地看他,真是搞不清楚男人。
刺激度過高的初遇讓龍可羨對阿勒觀感複雜,但島上幾日相處,他處處妥帖周到,受了委屈之後便常有孟浪之舉,言辭調皮語調拿俏,難不成此前都是裝出來的嗎?
不……他仍舊妥帖得挑不出毛病,只是不知道沾了什麼邪祟,偏偏愛踩著兩人模糊不清的關係玩/弄,非要把自己擺在低位,卻去行那恣肆之事。
討打麼。
阿勒手指沾著茶水,百無聊賴地在桌案上塗畫,畫幾筆,看一眼龍可羨,待茶水乾涸,在桌面留下道道水痕時,龍可羨的心思已經發散到天邊了。
龍可羨想起南下時,見到個小孩兒,米商獨子,為了博得父母關懷,上天入海地作死,一挨罵就高興,一挨打就簡直要蹦到天上去,搞得渾身傷痕,也非要把家人的眼睛安在自己身上。
那阿勒是孩子嗎!他那拔高的個頭,峻挺的身段,凸出的喉結,還有硬邦邦的那個壞東西,無一不彰顯著突出的男人特徵。
龍可羨無知無覺地托腮,她自個窮,也不愛拿錢糟踐人,在她說「我買下你」的時候,強調二人的買賣契約關係更勝於主奴關係。
男寵?龍可羨不需要男寵!
可是阿勒不見得這樣想,他出身苦,經歷坎坷,如今更是遭難被賣,昨日龍可羨還把他捆出血……
龍可羨難得琢磨人與人之間相處之道,她打個哈欠,決定了,只要阿勒不咬耳朵,一切都好說。
對自己的所有物多點包容,這事兒並不難。
於是她回過神,見阿勒把衣裳裹得嚴嚴實實,整個人又倦又懶,便關了舷窗:「你很冷嗎?我給你找件衣裳,先前雜役送了斗笠與氅衣來。」
尋常人總要來回推辭,阿勒順杆兒就上來了:「坐過來些便好,挨著你比氅衣暖和。」
龍可羨掰著膝蓋,小螃蟹似的橫著挪動屁股,餘光瞥見他指尖沾水,順著看過去,見那水痕有稜有角,有鼻有眼的,好奇問:「你畫的什麼?」
阿勒沒吭聲,往畫中人腰間添了一把彎刀。
「是我,」龍可羨看出來了,「怎麼有對貓耳朵?」
緊跟著那指頭幾度划動,畫中人身後垂下來九條長長的尾巴。
「……」龍可羨默默坐回去,開始磨刀。
***
一刻鐘後,龍可羨小掀舷窗,看見海天相銜之處冒出了一線起伏,比海淡些的青蒼色,茫茫地覆著白霧,正是伏虞城連綿的山巒。
「靜得不像那小子的手筆。」阿勒無聊地支著腿,整個一副少爺樣兒。
龍可羨站在窗前,成了一截玉似的剪影:「外露的不一定是本性,或許他看起來任性狠毒,實際上是個心細如髮的呢。」
阿勒笑起來:「有道理,你準備如何應對?」
龍可羨覺得這話奇怪,但沒摸著頭緒:「出去看看。」
艙門自外鎖死了,兩人同時看向舷窗。
這間艙室寬敞,連帶著舷窗也大,有一臂長寬,正正好能容一人進出,昨夜龍可羨從窗口往外扔人的時候就頗覺通暢。
她束緊腕口,撐在窗舷就想往外爬,剛抬腳,後頸子就一緊,阿勒將她往回拎:「這種小事何須你打前陣。」
「你病著呀。」
「我是病了,不是殘了,」阿勒後仰身,腰抵在窗邊,從舷窗探頭望上去,驟雨初歇,天色灰麻麻的,吸一口氣便是滿腔滿肺沁潤的空氣,「外壁濕滑,需有鉤索。」
他朝龍可羨伸出手掌:「借刀一用。」
在島上那幾日,龍可羨就見識過他的手上活計。
那雙手青筋顯露,骨節粗大,寬掌長指,比較特別的是指頭覆繭,當是使鐵鏢袖箭這類暗器導致。絕不是久在閨幃,閒弄百花淡養香的手,是能提柴刀能捏針線的手。
阿勒把昨夜捆手的腰帶分成幾股,纏成繩狀,又拆了桌子腿,用刀削尖搭成三隻鉤爪,纏在繩頭後甩了甩。
「咔」的一聲,鉤索往上拋,掛住了船壁外側的木樁,阿勒扯兩把,再次確認穩當。
「你做得很熟練。」龍可羨由衷佩服,她幹不了這麼細緻的活兒。
「小時候在草野上跑,沒少遇著狼,那會兒便學著設陷埋伏。」阿勒把繩索一端交給龍可羨,「承不了兩個人,我先上。」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