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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肅穆地點頭:「龍可羨小可憐,掉牙了,這牙齒啊,得一顆顆掉,先是下排,再是上排,要不了幾日,龍可羨就是沒牙婆了。」
龍可羨懵了:「全部?」
阿勒憐惜地摸摸她的腦袋:「全部。」而後把金珠斂進手裡,「這些,我就笑納了。」
龍可羨像是怔住了,呆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在阿勒即將破功時,她陡然扯開嗓子,嗷地嚎啕大哭起來。
這動靜把屋裡屋外的人都驚著了。
阿勒尤其如此,他不是沒看過女孩兒哭,但別的女孩兒都是揪塊繡蝶的帕子,得先低頭,眼淚蓄在眼眶裡,緩緩地從臉上蜿蜒而下,才能擠出一點細小的哭腔。
哪像龍可羨。
龍可羨邊嚎嗓子,邊拿袖管抹著淚,站起來就往外走。
阿勒忙跟上:「騙你的,不會死的,龍可羨,不會死的。」
龍可羨停了一下,滿臉掛著淚花兒,哭得打了個嗝兒:「騙,騙你的?」她還分不清人稱。
「假的,龍可羨,不會死。」阿勒舉手保證,指她鼻子,「鼻涕花兒出來了。」
他神情認真,沒想到龍可羨忽然捏拳,照著面門搗了他一拳,扯開嗓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壞東西!
龍可羨踢了一腳門檻。
壞東西!
龍可羨邊走邊哭,整個宅子裡的人都看見了,阿勒呢,阿勒倒在地上仰面朝天,這輩子第一次挨揍。
這天夜裡吃飯,二人對邊坐,一個頂著紅眼眶,一個頂著黑眼眶,吃得氣勢十足,連之後兩日都過得針鋒相對。
此時的阿勒和龍可羨,不論喜怒都很薄弱,在某個層面上,他們都在寄人籬下,他們之間有一枚紐扣,叫做大伽正,產生的溫馨或吵鬧的氛圍,都是基於這枚紐扣。
若是這枚紐扣不在了,隨之分崩離析的,除了這個宅子,還有他們倆人,或許用不上分崩離析四個字。
就是散了,風一吹,就散了。
但緊跟著發生的事情,讓他倆在超脫「責任」與「聽話」這種半強制指令之後,產生了某種聯結,真正讓他們擁有了共同的秘密,那是一枚種子,也是一個開始,昭示著僅有兩個人參與的感情正在悄然萌發,雖然無關情愛,但足夠隱秘。隱秘產生依賴,阿勒此時還不知道,幾年之後,他終將在這種依賴里滋生出貪婪。
秘密是導火索,衝動貫穿始終,愛的暗面同樣是愛。
第61章 共依偎
事情是臘月初八這日發生的。
第一束日光落在屋脊, 新雪初化,龍可羨換了只新書袋,踩著小麂皮靴子, 是年內最後一天上書塾。
她是從阿勒屋裡出來的, 一陣風似的卷在前邊, 頭髮還沒梳, 亂糟糟地簇著腦門頂上兩個旋兒。
阿勒跟在後頭,臉色不太好——這小東西, 半夜卷他被子!
話要從日前龍可羨踹的那腳門檻開始說起,阿勒頂著張黑眼眶黑臉,也踹了腳門檻,那薄薄的一道檻當即身負重傷,不過扛了短短兩日便四分五裂。照老人家的道理, 屋裡動土修葺時是不宜住人的。
府里空出來的屋子不多,大伽正屋裡堆滿經卷, 後院一排是下人屋, 住哪裡都不合適, 那會兒龍可羨還不知道此事,老僕和侍女商議著, 帶二姑娘去莊子裡玩兩日,阿勒卻說:「住我屋。」
說來是奇怪的, 仿佛吵歸吵,打歸打,要阿勒看著小炮仗被丟到莊子裡就是不行,誠然也講不上是丟, 但他就是不得勁兒。
講完這仨字,阿勒緊跟著補了一句, 「別說是我的意思啊。」
這彆扭勁兒。
當夜,龍可羨抱著小毯子,不明所以地站在阿勒屋裡,聽阿勒一板一眼地訓話講規矩——
「不准磨牙打呼流口水。」
「不准碰屋裡的物件兒。」
「不准光腳在地毯上踩。」
規矩講了一籮筐,龍可羨看似聽得全神貫注,實則眼裡早就放空了,阿勒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但他事先講好規矩,為的只是待龍可羨犯了錯,有個由頭收拾她,他慣常喜歡事事掌控主導。
屋裡沒有下人,阿勒抱出被褥,壘在榻上,要龍可羨自己去睡。
剛開始還好好兒的,阿勒側耳聽著,龍可羨在榻上窸窸窣窣,摸了會兒枕頭,又坐起來玩了會兒,還趿著鞋喝了口水,便再沒有動靜,他心說還算老實。
誰知道梆子剛響了兩聲,床邊就摸來個人。
龍可羨卷著小毯子,先在他頭頂揮了揮手,見他沒醒,便輕手輕腳從他身上爬過去。
阿勒:「……」渾身毛都要炸起來了!
龍可羨自覺做得很隱蔽,把小毯子往裡一扔,鑽進被窩,挨著他後背,蹭了蹭臉,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
整套動作不足十息。
窗外飄起雪花時,她跳下榻,雪花打過幾個旋兒,在地上洇出暗灰色時,她上了床。存在感還是很強,只是從隔著簾的,變成了貼著背的。
「??」這般自然嗎!阿勒簡直想掀被,後邊便貼來道涼意。
她好像知道阿勒不愛人同睡,但又實在冷得很,自己的小毯子沒熱度,於是鑽進被窩了,也只敢把臉蹭上來挨著他。
靜默片刻,阿勒睜開了眼,盯住窗紙,不耐煩地聽著呼吸聲。
待她睡著,輕輕地轉了個身,在昏光里看到龍可羨縮得跟蝦米似的,手握成團,還有點打哆嗦,他伸手探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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