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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以驪王為首的,這波在開海令初期沒有占到位置的失意者合起來,在士族的目光望向南域的時候,悄悄搓成了一股繩。
驪王沒法出宮,這事兒必須有人出面。
大祁的宦官不招人待見,司禮監在數代之前還是風光無兩,在王權強盛時期能夠與士族平分秋色,但隨著王權漸弱,司禮監在清流權貴的聯合打壓下沒落下去,失去了批紅權,被士族從政事核心摘出來之後,沒有權柄的太監就成為了匍匐在王座下的灰影。
這事兒有好有壞,對驪王來說,在當下局勢里,急於改變現狀的宦官除了驪王,沒有任何能夠依附的對象,他們卑賤、諂媚且毫不起眼,沒有誰會去關注一個宦官與落魄門戶的短暫往來,於是宦官便成了緩慢爬動在王宮與宅門間的蟻群。
「宦官也有野心,宦官還比常人更擅長隱忍,」阿勒輕悠悠說,「跟驪王挺像。」
龍可羨看完了信,翻過去,在背面寫了幾句話,塞進竹筒里,扭頭遞給哨兵:「送去給余蔚。」
「可是坎西港要動起來了?」尤副將問。
自從龍可羨南下,余蔚就留在坎西港沒有挪過位置,她是從龍可羨隨侍做起的,算不得正經的三山軍出身,但因為在王都長大,對高門大戶里的那些彎彎繞十分清楚,哪怕是龍可羨因刺殺案而流言纏身的這些日子,她守著坎西港的一畝三分地都沒有亂。
龍可羨點點頭:「動起來,收銀子了。」
要抄底坎西港,需要的銀子數額之大,能買得下南部的幾座大城了,這樣體量的銀子不能走銀票,祁國錢莊都是士族最核心的據點,兌的銀子稍多些就容易被盯上,因此只能從南域往北送,海路在三山軍的掌控里,能夠確保萬無一失。
銀子抵達坎西港後,靠驪王是守不住的,只能稍作掩飾後,送進三山軍在坎西港的駐點。
反正北境王渾嘛,名聲凶嘛,里里外外都出了名的,誰敢查!
尤副將面色複雜地看著龍可羨,就像看一個把自己賣乾淨還在高高興興數錢的小崽。
「罷了,」尤副將搖搖頭,說起另件事,「少君,這筆銀子驪王借走了,咱們不白借吧?屆時利錢返回來,借的是軍餉的名頭,您這就答應了?」龍可羨嘟囔:「反正,驪王還不起,他比我還窮,聽人講連王座都沒有張好墊子,日日坐在上邊硌屁股。」
「……」尤副將竭力忽視那倆字,「妥了,屬下明白。」
北境跟南域借銀子,依照少君和哥舒公子的關係,那就是左手倒右手,私底下哥舒公子擬了哪些不平等協約給少君,那外人摻和不了,反正明面兒上看,南域這半個國庫抽出來,連利錢都沒有跟北境要。
天老爺,尤副將忍不住咽口水,他聽少君講過,按錢莊的利來算,一年的利錢夠整個北境使上十年了。
講回來,北境再將銀子放給驪王,利錢是半分都沒少收。
但明面上是不能講利錢的,這筆銀子需要清清白白地走進北境,最合適的就是冠一個軍餉的名頭,藉機撥給北境,自此就能從不可見光的牌桌下騰到明面上。
驪王還欠著北境大把軍餉呢,他也精得很,在這裡故意玩兒了個心眼,若是日後的利錢走的是軍餉的名頭,那麼他先前欠的那些軍餉就一筆勾銷。
對北境來說,驪王反正死活還不上,丟個芝麻,撿回來西瓜,北境也不虧。
帳面這就抹平了。
明白了還在這裡做什麼?龍可羨直勾勾地瞪著尤副將,尤副將有心表現,還要講些軍務,厲天一眼瞥見,勾著尤副將的脖子給帶了出去。
***
屋裡靜下來,連海鷂子都識趣地站到了窗口。
阿勒坐在桌旁,低頭專注擺弄手裡的一隻護腕,他今日穿了身絳紅大圓領的寬袍,裡邊是件素白中衣,盤扣繫到頂了,曬深的膚色白回來點兒,整個人看起來俊拔又清爽,全靠那股銳勁兒壓著這身顏色。
龍可羨一直在他餘光里,也垂著腦袋,起先還批兩件軍務,後來就撒開了玩兒,這會又開始忙忙碌碌地從筐子裡掏著什麼,邊掏,邊偷覷阿勒。
阿勒像是把眼神黏在護腕上的樣子,那雙手熟練地翻弄,就是不看她,龍可羨手指頭在馬鞭上划來划去,划去劃來,終於問:「你忙嗎?」
「忙。」阿勒剛把機括拆開,露出裡邊放置短箭簇的箭道。
這一句過後,屋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風疾了些,空氣里有焙乾的青草味兒,阿勒不想抬頭,但十息過後,他還是看了過去。
龍可羨在那對著筐子念咒呢!
「怎麼?」
龍可羨眼裡的光膜霎時亮了,舉起馬鞭:「跑馬去!」
阿勒說:「營地小,跑不痛快。」
於是龍可羨丟掉馬鞭,掏出張皺巴巴的帖子,激動道::「聽戲去!」
阿勒說:「戲樓人多,你想被人當眾認出來,銀子打水漂麼?」
「咔噠。」
手邊的短箭簇一枚枚推進護腕里,一共四枚,四道「咔噠」聲後,龍可羨還沒有掏出新東西,阿勒抬起頭,正好對上龍可羨的眼睛。
小少君沒有接連被拒兩次過,懵在那兒,連張口也不會了。
箭道壓進護腕,重新扣緊機括,阿勒的手指頭在嫻熟地動著,但眼神沒挪過,就這樣,在輕微的金屬擊碰聲里注視著龍可羨,然後把護腕隨手一擱,走上去握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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