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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可羨跳下榻去,義正言辭道:「恤商令今日決計能夠議定,日後讓驪王追發一道口諭,此事便能揭過去了。」
這玩法太糙了,就是抓住時間差,鑽了個律法空子。日後就算當真有誰追究起來,只要抓住兩點:恤商令就是今日起效的;此事已得驪王口諭,有臨事裁定之權。此事就不算違了大祁律法。
哨兵說:「這就是書上講的先斬後奏麼?」
龍可羨煞有其事地應:「沒錯,就是這麼念的,先斬後奏。」
「一個衙門的司戶老爺,一張假的恤商令,這便行了?」哨兵心說,這錢挺好騙啊。「好笨,」龍可羨嫌棄道,「只有兩個東西能促成生意,一是真金白銀,二是真刀實槍。」
什麼司戶老爺,什麼恤商令,那都是錦上添花的東西。
得要見到銀子,衡歷商行才會鬆口。
「銀子送過去了嗎?」
「厲天送著呢,」哨兵在屋裡轉來轉去,還在嘟囔,「畢竟還要驪王那兒得力,把政令提上來嘛。」
若驪王是個軟胚子,他們做的便都白搭,到時士族反咬一口,他們就真成了亂臣賊子。
現在箭在弦上,草打了,蛇驚了,大商行也該有所反擊了。
龍可羨刷地把窗子全推開,此地樓高,明晃晃的日光照下來,就能看到不遠處的海面吐露著千頃波濤,海天交接處悄悄浮起了一線黑雲。
***
王都里。
聖駕已經到了宮門口,龍清寧坐在鏡前,不慌不忙地敷上脂粉。
小太監一路彎腰跟著,前邊驪王步子邁得又急又大,一把撞開了珠簾,看著龍清寧朗笑出聲。
「阿寧!」
這位年過不惑的君王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意氣了。
龍清寧迎上去,先左右看了看,見侍候的人都識趣兒避出去了,便盈盈一笑,並未行禮,而是用手背碰了碰驪王面頰:「陛下怎麼連披風也不穿,就這般頂著風過來了?明日腿腳疼起來……可不要喊阿寧救駕。」
驪王卻滿不在乎,握住了她的手,帶到榻上坐下,迫不及待地說:「藥茶苦口,卻是對症而來,阿寧有心了。」
那盞茶來得好。
對病症——驪王早年在封地很是受過冷待,腿腳就是在那時摔壞的,每逢陰天下雨就是鑽心地疼,龍清寧略通醫理,找過許多方子,提過許多次要熬盞藥茶給他試試。
那會兒驪王心高勢弱,處處受掣肘,日日都心焦如焚,哪裡顧得上這?冷言拒了多次。
也對心症——今日這盞藥茶送 到桌案上,驪王原本被閣老堵得一籌莫展,卻幾乎是嗅著味兒就想到了龍清寧的輕言軟語,「試試吧陛下,」「若不先試一副,怎麼知道藥效如何。」
怎麼不能先試試?
為什麼非要由面及點?政令推行之初,由點及面也是上策。
「最後統協之下,已經定了坎西、涪州等六城先予推行恤商令,待試行半年後,再視各地市情斟酌調整,推及全地。這般就跳過了兩方會簽,只要蓋了玉璽便能成效,坎西衙門的司戶今日出手,便是師出有名,便是依令行事,誰也挑不出錯來。總算……」
鬱結在胸口近半年的一股氣,總算疏了出來。
***
衡歷商行門口卻堵得水泄不通。
堂屋裡倒是有條不紊的,每個帳房先生配了個衙役,帳房先生坐在桌案後邊,前頭排著各個小商戶,先生在衙門擬出的契書上填上貨類和數目,手邊擱著本行價冊子,算出個總數來,雙方沒問題,就可以畫押上後院等著領銀子了。
這一忙活,日頭在頭頂滑得飛快,一眨眼天就黑了。
期間有人起鬨,有人砸場,幾個衙役壓不住事,鬧騰起來差點兒把屋頂給掀了,尤副將便包了茶坊,直接把四五張桌子往街面上一擺,就堵在衡歷商行旁邊,摘下腰牌,「砰」地按在桌上,露出森寒的笑:「三山軍今日要飲茶消遣,誰在老子跟前耍威風,我請他去下面喝。」
算是有驚無險。
龍可羨聽著各方消息,坐在樓台上,既能俯瞰坎西港,也能遙望衡歷商行,她今日也是在賭,賭每一個節點的吉凶。
賭贏了,皆大歡喜。
賭輸了……
坎西港東北角驟然閃過一點明滅。
哨兵揉著眼:「少……」
一轉頭,龍可羨已經翻下石欄,幾個縱躍,消失在了昏光里。他立刻爬起來,朝著相反方向,融進了同一片夜色。
賭輸了,就大殺四方。
整片坎西港都亂起來了,火光沖天而起,映得半座坎西港如臨白晝。
「唧筒呢!水囊呢!雲梯呢!潛火隊幹什麼吃的,燒成這樣了還不來!」
「不讓進啊,萬家和盧家的都守在外頭,說是要有知府大人和守城軍蓋了戳的手令才放人。」
「敢情燒的不是他家庫房!」
「引水隙能開嗎?」
「一刻鐘前還行,如今誰敢往裡進。」
四圍都熱烘烘的,像跳進了煉丹爐里。而且越靠近甲字庫房,那股刺鼻的灼燒味兒就越明顯。
龍可羨速度很快,拿濕布捂了臉,又跳進缸里打濕了全身,但還是覺得眼眶微麻,眼睫酸沉,空氣又黏又重,每吸口氣胸腔里都扯得難受。
「磅!」
長板砸落在身側,濺起的火星打在她腿上,龍可羨跨過去,滑下了溝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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