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頁
第二面:天坑裡爬出一人,匍匐在石台,藍衣喪手持金杖,點在他額心,天空降下重雷,而這時,天坑裡的人不見了,悉數變成了虎豹獅狼這類猛獸。
第三面:手持金杖的藍衣裳穩坐石台,天坑裡爬出來的青年率著他的族人攻掠島域,迅速擴張,直至整片弧型島鏈都插上藍金色的旗幟。
阿勒的眉眼浸在陰影中,剝離的三面壁畫浮上眼底,和眼前之景重疊。
藍衣裳是什麼人?他們與土族之間有什麼關係?龍可羨的父親和謨奇師傅,上一輩的人在這裡是什麼角色?
他抿著唇,必定有些晦澀隱秘的蛛絲馬跡藏在其間,是他不曾注意到的。
龍可羨看得很快,指著石台旁邊兩個字問:「什麼字?」
那是土族字,阿勒拭掉薄灰,文字浮起的輪廓流連在指尖:「懸……戈。」
懸戈。龍可羨正兒八經地點點頭,逐漸失去了耐心,開始張望著找珀魯:「不看畫了,找人,出去,回家。」
阿勒轉頭,眼底映出星點藍金色,說:「好。」
「豹子跑出來,」龍可羨趴在阿勒肩頭,覺得沒什麼了不起的,滿不在乎地說,「豹子又被抓住,關在這裡,很簡單的畫。」
阿勒覺得腦中清晰地響起了「咔」的一聲,有一道關聯在撲朔迷離的局面里顯現出來,他猛地轉頭,想要再看一眼第三幅壁畫,地面竟再度顛動起來,龍可羨猝不及防地後退數步,細小的塵粒在光帶里橫衝直撞,她揉眼,想要看清阿勒,又在開口時嗆了滿口灰。
第二層壁畫瞬間就剝離了牆面,那整片島鏈的形狀在鋪天蓋地的塵灰里潰落。
「龍可羨!!」
伴隨陡然傾斜的地板,龍可羨在眨眼間失去重心,跌進了黑漆漆的地下水道里,阿勒的聲音像一道線在耳邊滑過,由近及遠,餘音還繞在耳邊,冷水就四面八方圍過來,隔絕了聲響和最後時刻阿勒伸過來的手。
一道巨大的水花聲後,一切歸於寂靜。
嗡——
嗡————
「嘩啦。」
水面上冒出顆腦袋,龍可羨攀著石岸邊,涉水之後眼睛有點兒酸澀,只覺得這裡黑漆漆又濕又冷,剛甩兩下腦袋,便聽見水花落點的聲音不對,像滲進了什麼東西,同時鼻腔緩慢地爬進熟悉的味道。
她抬頭,對上了一雙綠幽幽的眼睛,那東西陡然張開嘴,一口朝龍可羨咬了下來。
***
「噗呲。」
阿勒把火摺子摁滅在牆上,在黑暗中蹬開壁畫碎片,下一刻袖箭從手底疾射而出,在打落牆面之前有道布帛裂聲,像是擦著誰的衣裳而過。
「你不是木商,」謨奇擦亮火石,手裡提著只滿油的青銅燈座,起身時撿起了三寸長的箭矢,行了個禮,仿佛還是港口初見時的本分熱情模樣,「木商不使這樣精巧的武器,一把板斧,一把彎刀就是他們全部家當。」
阿勒輕輕撣掉肩頭的灰:「白紙黑字籤條呈,協書定錢和尾錢分毫不差,我做生意,條條框框都按規矩來,一支箭而已,能證明什麼?」
「使得上這種箭,」謨奇拿起箭簇,對著光線細看,「便不會來益訶海灣做生意,這裡是邊緣之地,只來邊緣之人。」
「我樂意,」阿勒眼神輕佻,「所以說你們這地兒富不起來,眼界窄,自己先給自己框死了。」
「這樣不好麼?」謨奇並不反駁,「荒僻,偏遠。」
「還不起眼,方便做些見不得光的事兒。」阿勒笑眯眯地給他補上。
「啊,你看到了,」謨奇看著滿地壁畫碎塊,有些懊惱,「珀魯那個傻子太愛亂跑,把你們帶到這裡,我該先解決他的。」
「別這樣叫人家,」阿勒說,「我看他不傻,腦子比你們靈。」
謨奇不置可否,他跨過碎石塊,走近兩步,仰起脖頸,朝阿勒吐出蛇信一樣的嘶嘶聲:「你的妹妹掉進去了,你不擔心她嗎?」
「我?」阿勒悠哉地攤開手,「我不擔心。」
「我見過你們這種人,馴獸馴人都有一手,」謨奇面上露出怪異的瞭然之色,「那種東西總愛聽你們的話。」
那種東西。
阿勒在腦中嚼著這四個字,他意識到謨奇似乎誤解了他與龍可羨的關係,或是誤解了龍可羨的身份,他不動聲色,順著話題往下說:「過獎。」
「偏執,冷漠,但只要和他們看對了眼,就願意為你掏心掏肺,付出性命都不眨眼,但總歸是可怕的,」謨奇挑了半人高的石塊,坐上去,晃蕩著腳時還能看到少年樣,只是眉眼太涼,透著濃烈的冷漠和失望,「你不覺得害怕嗎?夜裡橫枕而臥時,不會想到不遠處有那麼個東西而發毛嗎?」
「只有針眼兒大的膽子在這世道可活不下來,」阿勒語氣輕鬆,把話題往龍可羨身上繞,「你見過她,她與『那種東西』不同。」
謨奇眼裡的厭棄更重:「有什麼不同,不過是心智開未開的區別而已,你身邊帶的那個……沒瘋沒傻,已經要燒高香了。」
沒瘋沒傻要燒高香,那龍可羨原本該是什麼樣子?阿勒有點兒煩躁,恨不得掏開謨奇的肚腸把前因後果攤開來,但他不欲打草驚蛇,謨奇這樣兒,就不是吃嚴刑拷問這套的,他只能在話語間一點點鑿出線索:「聽起來,你見過很多?」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