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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可羨在園子裡追鳥玩兒。
阿勒挑著南珠,嗤聲:「司馬昭之心。」
公子出去後,厲天小聲嘀咕:「之前宮裡來人,旁敲側擊地問二姑娘喜歡什麼物件兒,怕送得不合姑娘心意,公子說什麼來著,說有這功夫已經送上五六個來回了,如今人家送了五六個來回,公子倒不滿意了。」
「這怎麼一樣!從前公子自欺欺人,死不承認,一個勁兒折騰咱們,如今是撥雲見月,心裡敞亮啊!」聞道苦盡甘來,春風得意,連尾巴都是翹的,架著腳,就在那看厲天忙東忙西。
「你別胡說八道!」厲天對著禮單,看得暈頭轉向,「過來搭把手。」
聞道吐著瓜子殼:「是不是胡說八道,等公子栽個跟頭你就明白了。」
「栽什麼跟頭?」厲天抽空抬頭,雲裡霧裡的。
「我怎麼知道,這得看姑娘。」聞道笑得蔫兒壞。
***
通關文牒是傍晚到的,同時抵達驛館的還有輕裝便服的明勖,他病了多日,在這夏日傍晚還穿著披風,講起話來聲音嘶啞,不時就要喝水潤嗓。
龍可羨看了片刻,覺得晚風吹一吹,他就要倒了,於是關了窗子,將夜風與探頭探腦的聞道都隔絕在外。
「挑了些珍奇物件,二妹妹收到了嗎?」
他這回很聰明,知道送禮被截過,因此換了個話頭。
龍可羨點頭,掰著指頭數:「喜歡小銅鐘,還喜歡香球。」
明勖微微笑了笑,驅散了些許病容,龍可羨總是能夠明確表達喜好,並不為此遮掩,她不需要在受好時逢迎,既保留有稚拙的心神,又有能夠保持穩態的能耐。明勖垂下眼,身在皇室,他看多了動盪變幻的人事,龍可羨仿佛從來沒有變過,還是那個會指著他面頰,直白地說出「你也紅了」的小女郎。
所以明勖喜歡她,是基於得不到的前提。
他很清楚這一點。
阿勒正在港口安排起舶事宜,屋內沒有旁人,只余夜風翻動綠蔭的聲音。
明勖目光溫柔:「二妹妹明日要走,下一回再來不知是何年何月。」
龍可羨想了想:「若是稅算得不對,明年春天要來的。」
明勖微愕:「是二妹妹擬的?」
龍可羨略微得意,坐得更端正了:「我算的。」
明勖喝了口茶水:「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前些日子我著令戶部從中挑出數處駁回重改,戶部費了不少心思,哪知道隔空拆招的是你。」
這話沒有遮掩,像是分離前的坦白,讓他感覺到久違的輕鬆:「近來王都紛亂,處處可見哥舒公子的影子,太傅昨日與我促膝長談,要我放緩步調,不要急於求成。」
龍可羨很同意:「不要急。」
「但老師……」明勖擱下茶盞,苦笑,「你知道官侵民田一事,老師家裡也摘不乾淨。」
龍可羨睜著雙黑溜溜的眼睛看他,她覺得疑惑,不明白明勖怎麼會與她談起這個,她又不認識尤太傅。
明勖有些不敢與她對視,面頰悄悄地紅了:「我不該說這些,二妹妹不要放在心裡。」
「不放在心上,」龍可羨看著他紅透了的顴骨,「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貪心點有什麼關係。」
明勖:「嗯?」
「我也很貪心,出任務時要占大頭,銀子少不干。」龍可羨正兒八經地說。
明勖只有在她側過頭時,才敢看她:「海上沒有這般錯綜複雜的朝務關係,我經此一事才知道朝廷官員多有勾連,清流也在結黨聚勢,就連常衛司里也俱是各家塞進來的官宦子弟,他們綁住了我的手腳,讓我舉步維艱。」
「你是小皇帝嘛,」龍可羨不假思索,「小時候都沒有力氣的,你要一口口把他們吃掉,才能長高,變得厲害,一口吃掉就會噎死自己,那些骨頭便會吸著你的血肉長出來。」
明勖沉默著,若有所思。
「貪心點有什麼關係,」龍可羨重複道,「不准把位置占滿,不准把錢庫掏空就好了,大家都怕皇帝。」
官員敬畏皇權,才能行之有度。他要把自己當作皇帝,不是集各家所長的學生,不是溫吞和善的太子,是新帝。
***
阿勒拭著頸上的汗:「聽人講小皇帝出門時面色發紅,病容全退,比用靈丹妙藥還神。」
龍可羨正盤腿坐在榻上,數著香球里的珠子,含含糊糊地應:「紅。」
「嗯?」阿勒冰涼涼的手就往她額頭上放,「我來看看,這味靈丹妙藥長什麼樣兒,都治什麼症?」
龍可羨被冰得往後仰,驚疑不定:「你冰我!」
「我前腳給明懿送人情,後腳你給小皇帝送靈藥,」阿勒抵膝上榻,逼近她,「壞事兒了,我便拿你下酒。」
「不要下酒。」龍可羨迎著這姿勢,往前鑽,把自己埋在他影子底下,片刻後反應過來,「你嚇唬我。」
明勖能進驛館,能與她喝過兩盞茶,偏偏撞在阿勒不在驛館的時候,這分明是一重套一重,首尾相銜的第二個局,明懿醒了,明勖也該支棱起來,這桿秤歪向哪邊都不行。阿勒樂見其成。
柔軟的髮絲蹭著他下巴,阿勒笑得恣肆:「嗯,我嚇唬你。」
龍可羨額頭往他胸口磕,悶聲罵他:「壞東西。」
阿勒順著她後背的髮絲:「我自然壞,你麼,」阿勒把她一綹發尾卷在指頭上,「下酒就怕,若是日後挨了更大的欺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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