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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空氣稀薄。
手臂腳腕都鎖著鐵鏈。
龍可羨像個掉進陷阱的小豹子,左動動,右挪挪,忙活著逃離這險境。
狡猾強大的敵人察覺了動靜。
「醒了?」
那道聲音拉近,亮光和空氣猝不及防地湧來,龍可羨睜開了眼睛,沒有不適,沒有躲避,她直勾勾地盯住了計羅磬。
扎紮實實地對視三息。
長街上的雜戲鑼鼓聲,突然而至的偷襲,頸部掐住的鐵手,倒在血泊里的郁青都在對視中回到了腦海,龍可羨說:「你會死的。」
因為冷,龍可羨嗓子發緊,講得很慢,帶著篤定,不是歇斯底里的詛咒,只是面無表情的宣判。
那麼丁點大的孩子躺在寒意瀰漫的水床中,一張蒼白的小臉,四肢拴著鐵鏈,驟然從花團錦簇的安全地被擄到了陌生的船上,再講出這樣一句話,計羅磬覺得很有意思。
但此刻脫身不易,那輕狂的小子動作太快,他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在這紛亂的海域裡找到突破口。
計羅磬重新把幾層濕布蓋上去,轉身出了艙。
黑暗把時間拉得很長,沒有人再來添水,只是一盆盆地往水床底下的暗屜倒冰碴子,冷氣侵透濕衣,龍可羨挨著冷忍著餓,覺得自己已經凍成塊兒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來給她餵水,龍可羨躺在水床上動彈不得,船戶掀開濕布,倒入她口中的茶水有大半都順著嘴角淌了下去,她汲著那點濕潤,可憐巴巴地說:「我餓,給我一點點飯。」
船戶沒有回應,擦掉了她嘴角的水,再換了個杯盞往她嘴裡倒水。
龍可羨笨拙地張嘴,邊喝邊嗆,咳了個震天響。
「你別動,再動嗆死不怪我。」
「我沒有力氣……我生病,」龍可羨吸著鼻子,費力地擠出細小的哭腔,「不吃飯,我就要死了。」
船戶冷漠地說:「計羅將軍交代過,不可給你進食。」
「他那麼大,不要吃飯餓不壞,我小小的,一頓不吃就沒有半條命,」龍可羨抽抽嗒嗒,動了動手,「鏈子這般粗,這般重,我跑也跑不掉,求求你……」
船戶看著她的小身板兒,再看看那比她手還粗的鐵鏈,她就像只沒有招架之力的貓崽子,紅著眼眶小聲央求,船戶抬只手就可以碾死她。
他有些動搖,正要去取囊袋時,外邊傳來拍門聲,「好了沒!要換船了!」
船戶回神:「就來。」
龍可羨哇地就嚎啕起來:「沒有吃的,一點點水也不可以嗎?我沒有喝到,喉嚨幹得有毛在撓,真的要燒起來了……馬上就要燒成一把灰了……」
「張嘴!」船戶嘖聲,不耐地拿起水囊,用水囊口對著她。
唇上浸濕,龍可羨探出點舌頭,往裡卷著水,「低一點點。」
她費力地仰頭:「再低一點點。」
船戶俯低身子,握著水囊的手傾斜,大股的水流頓時泄出,澆濕了龍可羨半張臉,他下意識垂目去看,突然間寒意襲面,龍可羨蓄力仰頭,猛地磕上了他的腦袋。
劇痛傳來的瞬間,暈眩感已經讓他眼前一陣黑一陣白,「你……」他後退兩步,拍了兩把腦袋卻無濟於事,頹然軟倒在地。
恍惚間,看到小小的一道身影,拖動著鐵鏈,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手腕腳腕的鐵環連接水床,她沒有腕扣的鑰匙,僅憑蠻力把連接處拔起,那整張水床床面被她背在身後,猶如座山嶽,壓得她踉蹌。
龍可羨扭動屁股,用水床邊角把船戶一懟,讓他徹底陷入了昏沉。
她蹲不下身,用腳尖勾起水囊,咬掉塞子,咕嘟咕嘟地喝了個光,「下回一定要哭出來……還是不要有下回了。」
摸到門邊,龍可羨靜靜聽了會兒,躡手躡腳打開門,探頭左右一看,聽見吵鬧聲集中在右側,便摸出了船廊,往反方向貓著走。
鐵鏈實在礙事,這整張床面更是猶如只巨大的靶子,僅僅走出兩步,就被往來的人察覺。
「人!操!人跑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數十道腳步聲騰起,催命似的敲擊在身後。
龍可羨沒有往後看,她拖動著鐵鏈,拿出了吃奶的勁兒往前跑,直到看到那扇半掩的廊道防水門,門外晃著火光,她屏著息,閉著眼,側過身子用水床作撞擊,在離門十步之遠拔地躍起。
——
「砰!!」
——
阿勒踹開了薄木板,目光在牆角地面逡巡而過。
「這地兒離雜戲就十丈遠,平日裡就堆些柴垛,少有人往來,再往裡就是個死胡同。」來回跑了幾趟,厲天喘得厲害,但他不敢分神,時刻關注著公子臉色。
大雨瓢潑,把角落處的血跡沖淡了,只剩絲絲縷縷的痕跡,像是石板的血線,在昏暝的天色下顯得妖異。
阿勒彎下身,手指在牆面撫過,那裡有道半指深的劈痕,龍可羨使刀習慣就是斜挑與橫劈,比照身高與危及時爆發的力道,這道截面是她砍出來的。
他捻著指尖濕濘,臉色很沉:「找她的刀。」
下屬四散開來,在柴垛間翻找,有的翻過牆垣,把左左右右巷弄摸了個清楚。
「郁青醒過,他說來人只有一個,身量像祈山,披斗篷,佩彎刀,出手奇快,二姑娘見他就跑,但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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