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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兒摘的?」阿勒小心地撈起來,手心裡全是碎花瓣兒,頓時笑了,「皺成這般送人吶。」
龍可羨作勢要奪回來:「還我。」
「送了人哪能往回要,皺是皺了點兒,湊合能看,你給它添點顏色就不得了了。」阿勒挑出朵好的,別在她髮髻上,指甲蓋兒大的一朵,暈著粉,綴在烏潤里,經風就是最靚的春光。
龍可羨悄悄地彎點嘴唇,又想起什麼,嚴肅地拽住他袖子:「山裡有東西,你不要亂跑。」
「嗯?」
「他們說,有大腳印。」
「哪座山里沒有虎啊狼的,不要怕,」阿勒搓搓她面頰,兩人往回走,「都是你一拳的事兒。」
龍可羨急了,邊比劃邊說:「那麼長的腳印!是大怪物!」
阿勒摸了摸她的腦袋,沒有說話。
長風卷著殘葉拍打著袍裾,敲擊著一個午後的消亡,天光越來越薄,一層層的鴉灰刷在穹頂,忽而一個轉頭,就是朝眼眶眈眈襲來的暮色。
眾人再次準備開拔,此起彼伏的呼喝聲里,龍可羨背好了書袋,卻驀然抬頭看向西邊,一道人影踉蹌著從林子裡跌出來,一下子撲倒在地,在嗆起的塵煙里嚎啕大哭。
「沒,沒了……」
第103章 土皇帝
很快有人圍攏上去。
「什麼沒了?」
「黃牙呢?沒跟你一道?」
那男人瘦削的肩頭聳動著, 帶著哭腔喃喃道:「都沒了……一晃兒就沒了。」
「講明白啊!別是嚇傻了。」
「撞邪了,定然是撞著不乾淨的東西了!」
他充耳不聞,瘋瘋癲癲的, 口中念著什麼「山魁」、「吃掉腦袋」、「黑面花斑毛」的, 惹得越來越多人往那處擠, 夜已經沉下來了, 焦躁的氣氛隨著暮色逐漸蔓延開來。
就在這時,行商那頭, 木屋裡推門走出來個胖掌柜,正是初登益訶海灣那夜設宴款待的林山掌事人,在火光映照下往人潮中走,彎身下來,輕柔地拍了拍那男人的肩膀。
「可惜, 年紀輕輕的就瘋了。」
隨後,胖掌柜招呼夥計, 「抬下去好生照料。」
這一抬走, 就是生死毋論了。
那伙荒匪當即有人站出來:「羅掌柜不厚道吧, 進山前擔保出不了事,如今我們這兒丟了個人, 連帶我這小兄弟也在山裡驚了魂,不給個說法就算了, 還要捂嘴滅口嗎?」
「先前已有言明,進山就得講規矩。您這兩位小兄弟壞了規矩,既然私自離群,就不在商行護衛範圍了。」羅掌柜笑眯眯的。
「老東西!」荒匪就沒有好脾氣的, 立刻扶住了刀柄,「哪個走山的不能探路?偏偏要走你們這道兒!誰知道是不是領我們進山送死呢!」
那伙荒匪還在高聲叫嚷, 先前瘋癲失智的男人突然痙攣起來,舉起枯瘦的手,真像驚了魂似的大喊:「不能進!不能進!這山會吃……」
「咔。」
話音截斷在喉嚨口,那男人的頭顱驟然歪斜成一個駭人的弧度。
羅掌柜掏出帕子來擦著手,聲音平靜:「在下收錢辦事,做的是領路的活兒,從海灣到土族族地,哪條道兒清淨妥當,在下是最清楚不過的。商行里都是做生意的本分人,與其送各位財神爺赴死,還不如把各位財神爺供起來,咱們就是長長久久的夥伴,對誰都好。」
沒有給荒匪回嘴的機會,羅掌柜環顧一圈,客客氣氣地把話撂給周圍人:「有些話嚼爛了,在事兒真正發生前也沒人聽。如今在下再費句口舌,諸位都是聰明人,眼前就是坦途,何必非走那絕路上去呢。」
隨後羅掌柜轉頭撈起鼓槌,一記重擊,高亢清亮的銅鑼聲遙遙地盪出去,伴隨一句中氣十足的——「起行!」
祭祀隊抬起長箱,舉起火把,再度跳著舞著延進山里。
夜風裡,樹蔭下,厲天咋舌:「看不出來,這掌柜一副酒肉肥腸樣兒,遇事有定力啊,你看那全程連嘴角都沒下去過,就把話也撂了,態度也擺了,堵得人駁不出話來,怪不得這商行能獨霸益訶海灣這麼多年。」
不論是羅掌柜的話里藏刀和厲天的意有所指,龍可羨都沒太聽出來,她拽了拽阿勒的皮囊袋:「走嗎?」
樹影參差,夜幕眈眈,人潮緩慢地動了起來。
阿勒原本正在跟郁青小聲談論隊裡的防衛人手,聞言側下頭,把聲音壓低:「牽我。」
龍可羨不解地看他。
阿勒朝郁青打個手勢,懶洋洋地轉回了頭,在晦暗中露出兩枚犬齒:「我怕。」
點兒都不害臊。
於是龍可羨輕輕地拱了拱他手背,把拳頭塞進了他掌心裡。
飛鳥棲定,夜風清爽地拂著面,黑暗吞掉了垂下的袖擺,若有似無的觸碰罩在布料里不見天光,龍可羨左手拽著書袋繩兒,右手忽然感覺到手掌被打開,而後帶著熱度的指頭卡進指縫裡,麻麻的,痒痒的,就這麼強勢地扣住了。
偏頭時,阿勒神情自若。
厲天往後張望著,還在叨叨:「那伙兒荒匪離隊了,往西邊去了!甚好,我看他們進山就是奔著梟巢去的嘛。」
「這裡有?」龍可羨問。
「不知道,要有我也去湊個熱鬧,」厲天樂呵呵的,「早百來年的老船隊都愛往這片兒藏寶貝,越險越安全嘛。跟祁叔打擂台的那個蒙緹不就是挖梟巢起家的麼,我也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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