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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極大程度地滿足了少年勃發的表現欲,十歲掛點零頭的孩子麼,個子剛竄,心就比天高,絕聽不得一句「你年齡尚小」、「你不懂事」云云,講一點就要炸,大伽正是搔到癢處了。
沒想到阿勒精得很,哄也不管用了,說。
「少激我,我糊塗著呢。勞煩你把事情始末講講明白,為何養她?你那點家底,養我一個還不夠嗎?」
「事出倉促,我亦未曾想過。」大伽正實話實說。
阿勒忽而撇過頭,來了一句:「別是你私生女吧?」
他越想越不對,老頭兒心有大愛不假,但於小事總是拎得清,不是那等盲目自我付出之人,這往家裡領回來個人,等同於把她往後餘生包圓了,若不是親生的,哪能這麼做!
他一骨碌坐起來,臉上還余著些肉感,骨相沒有那般凌厲時,有種雌雄莫辨的精緻,一雙清明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大伽正,笑得有些邪性。
「玩得還挺花花。」
「哥舒策。」
大伽正輕敲一記他腦門,不准他玩笑。
阿勒又頹下去,煩得抓了兩把頭髮:「我就不是個能容人的,你要養,在外頭置個宅子養,我不與她在一個屋檐下。」
末了頓了頓,補一句:「我倆得干架。」
大伽正:「她……情況特殊,不可外置。」
阿勒:「那便把婆子丫鬟管事配齊了,對付個黃毛丫頭而已,還能出什麼事?」
大伽正想了想:「不妥。」
幾次三番被拒,阿勒臉上掛不住,他向來對老頭有話直說,當即梗著脖子:「你這般話里話外地護著,混淆視聽倒是做得好,事實上半句實在話也沒透露,怎麼,這是個麻煩來的?燙手山芋?」
一針見血。
大伽正頷首:「多的不便講與你聽,這孩子的母親與我有些淵源,如今已……」他講到此,眼眶也紅了,靜了靜,才說,「已仙去了。」
阿勒不好戳他傷心事,被這理由卡得進退兩難,最後只好稍作妥協:「算了,家裡慣來都是你拿主意,要養便養吧。」
大伽正拍拍他的肩:「這孩子此前吃了不少苦,我不敢說她如何乖巧,畢竟性子尚未塑成,於世俗規矩更是一竅不通,只是一點,她剛到家裡,你要多擔待兩分。」
「好說,」阿勒既然鬆口,就不扭捏,攤開手來,「骨哨我瞧瞧,是什麼骨,上頭漆的銀藍銀藍的東西是什麼?我看你一路狼狽,瘦得下巴頜兒能戳死人,白頭髮都密了不少,下回不必給我捎帶東西,又不是什么小孩。」
大伽正笑笑,緩出一口氣,在他心裡,永遠將阿勒當作孩子看,卻懂得要用對大人的方式過問阿勒的意見。
兩個孩子都非親生,還都各有各的特殊,大伽正在草原上侍奉阿悍爾天神,這輩子沒動過紅鸞星,沒想到兒女緣反而深。
骨哨丁零零地響,風敲驚鳥鈴的聲兒都沒這脆亮。
阿勒心裡想的是,若那小炮仗不踩他頭上來,都能擔待,他已不是同她一般的小孩子了,跟她計較,那是丟面兒。但人若是踩到他頭上來麼。
阿勒咻地把骨哨攥進手裡,脆聲戛然斷在掌心。
那就教她通幾分規矩!
***
正屋桌上擺著各色零嘴花樣,阿勒和大伽正進門時,龍可羨剛咬下塊糖,頰面微微地鼓起來。
阿勒打眼就瞧見桌上的雨花零嘴盒,花瓣小碟已經空空如也,他一頓足,告訴自己要冷靜。
不就幾塊糖麼,吃,給她吃……
龍可羨朝他瞥一眼,扭過身子,拿後腦勺對著阿勒,飛快地又塞了塊糖,兩頰鼓囊囊,瞧過去,那臉就同剛出爐的包子似的。
阿勒霎時閉上眼,告訴自己不要同個小姑娘計較,可,不是……撿什麼回來不好,撿個小饕餮啊!
大伽正讓老墉把桌上收拾了,接著摸摸龍可羨腦袋:「不可一口氣吃這般多的糖,要壞牙的。」
龍可羨聽不明白,她警惕地看了眼阿勒,生怕他搶食似的,跳下椅子,拽著大伽正往角落去,悄摸兒地從袖口翻出一塊糖,黏噠噠的,塞在大伽正手裡,示意他快吃。
她把著風,絕不讓那壞東西來搶。
「……」大伽正哭笑不得,把糖塞進口中,帶她淨了手,指窗沿爬過的小螞蟻,說,「乖乖的,袖裡不藏糖啊,否則夜裡便要有這小蟲子爬床咬你了。」
他聲音輕柔,阿勒抱著臂,一副小爺樣兒,翻了個白眼。
龍可羨聽著,看看銅盆,又看看一溜兒的螞蟻,突然明白了什麼,伸指過去,揩下只小螞蟻,就要往嘴裡吸溜。
阿勒倏地跳起來:「!」
大伽正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當即嚇得不輕,肅聲呵斥:「蟲子不准吃!」
不怪他嚴厲,今日吃螞蟻,明日吃蜈蚣還怎麼得了,再者說,也不像話!
龍可羨聽不懂話,語氣卻摸得門兒清,此刻知道挨訓了,耷拉下腦袋,虎頭帽繩兒也落進水裡,浸得濕漉漉。
大伽正知道不可心軟,蹲下身去,指著那排被打亂陣型的螞蟻,嚴肅道:「螞蟻,不准,明白了?」龍可羨悶悶的,不准這倆字,她早也聽懂了,這真是世上最難聽的兩個字。
外邊老墉來喊,大伽正剛到南清城,許多事情要交代,北上一趟的行蹤也要清理乾淨,這幾日還有得忙,於是叫來阿勒:「看著妹妹,帶她走走,天冷,莫要往那池塘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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