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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可羨抿緊唇,看著就是生氣了,把手一拍,腕間的鏈條噹啷噹啷響起來。
她一字一頓:「你不准再說他。」
計羅磬反而笑起來,找回了場子,才駁起前面的話頭:「我和你這種人打過交道,生下來就百竅皆通,用好了,我西南基業至少可再延續一個甲子。哪怕馴不了,殺了你,就是斷哥舒策一臂。你說我虧在哪裡?」
還說!龍可羨拖動鐵鏈,氣鼓鼓地扭過身子,對著牆角坐,不肯再開口。
須臾,聽到計羅磬在門口交代重甲守衛,「無令不得開門,有異動立即來報。」
直到那串腳步聲消失在長廊盡頭,龍可羨才仰面朝天躺下,枕在冰涼的鐵鏈上,揉著空癟癟的肚子,她方才沒有說謊,她是真的快沒有力氣了。
雖說每每跑出去時龍可羨都會摸這些守衛的袖袋,運氣好,能摸到些乾糧,但消耗遠大於進食,她閉上眼時,能聽到心臟跳動,一下下地撞擊在鼓膜,這是疲累餓乏的原因。
龍可羨轉了個身,在冰涼的撞擊聲里,感覺到一道溫熱划過臉頰。
嗒。
頰邊地面凝了一滴血,她摸著鐵鏈環扣間凸起的尖利部位,再看看落下重鎖的門板,慢騰騰地坐了起來。
「過了迷冬海,再有三四日就到西南轄域了吧?」
「差不離,這片海忒邪門,白日裡也起霧,真他瘮人,船駛進來簡直就是抓瞎。」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還有哪兒能甩掉人?你就別挑了。」
重甲著身的守衛在門口低聲交談。
「……你磨什麼牙?」
「誰他媽磨牙?老子沒睡!挎著刀呢!」
「那……」
「是門後!」
話音方落,身後艙門重鎖遽然落地,發出沉鈍聲響,艙門破開個小洞,晃了兩晃之後,「嗙」的一記重擊自內破出,碎屑飛濺,守衛的刀還未拔出來,一條甩得寒光冽冽的鐵鏈當頭當胸抽下來,守衛閃避不及,被這道力帶飛數丈,滾了兩滾之後垂過了頭。
天老爺。龍可羨握著鐵鏈滑跪在地,差點兒把自己甩出去。
左右兩側守衛遭遇突變,立刻指天罵地圍了上來,「這他大爺的,剛關上半日,怎麼還能跑!去圍船舷,堵舢板!別吃了!叫人!」
龍可羨握著鐵鏈,在刀劍間左抽右甩,轉得自己暈暈乎乎,她拍了把腦門,渾身熱騰騰,絲絲縷縷到氣勁蓄在掌間,硬是憑著蠻力殺出條道,在跌落一地的兵器間撈了把板斧,翻上甲板,直衝桅杆而去。
圍在船舷旁的守衛傻了眼,左右問:「怎麼不跳了!?」
龍可羨頭也不回地喊:「水太冷了!」
天色沉昧,船隻猶如行駛在渾渾的鴨蛋清里。
遊動的灰霧阻隔了視線,龍可羨目標明確,憑藉數次跳海的記憶摸到桅杆旁,她瀕臨力竭,按照計羅磬這麼個耗法,要不了幾日她就折騰不動了,故而這擊必須打在要害,不能跑,也得將他們拖在這裡。
龍可羨喘著氣,忍住因為暈眩而上涌的嘔吐感,將板斧卡進鐵鏈間隙,雙手握著鐵鏈,借著甩動的力道猛然向桅杆擊去。
「桅杆!操!她在劈桅杆!」
有人搭弓射箭,有人急急下艙查看龍骨。
龍可羨充耳不聞,連劈三次,在第四道力將落時,耳尖捕到了劍刃出竅的嗡鳴聲,龍可羨立刻蹲地抱頭,一把長劍盪開冷霧,擦著手臂掠過,帶出道血線,差點兒削掉她的耳朵。
終於力竭。
龍可羨癱軟在地,緊接著被卡住後脖領拎起來,粗暴地扛上肩頭,在半昏半睡間聽到來來往往的腳步聲。
「前哨來報,東南二里外有座荒島,可稍作停留。」
「桅杆開裂撐不了多久,船已經偏航了,底部銜接龍骨,若是遇到風浪,怕是撐不住。」
計羅磬把她丟進底艙,親自看著:「不必巡衛了,增派槳手,天黑前務必抵達。」
船身搖晃,龍可羨在地上滾來滾去,滾進角落蜷起身子,睡了過去。
***
海鷂子落在窗口時,阿勒立刻睜開了眼。
厲天拆著漆封小竹筒,勸了句:「公子再歇一會兒,這三日緊鑼密鼓地調配兵力,您都沒有闔過眼,」他拆了信,說,「祈山已經率軍開拔,半月後可抵西南計羅氏大營。」
「到哪兒了?」阿勒搓了把臉,灌釅茶。
厲天說:「再有兩個時辰,就能到冬城,迷冬海域外都派了船,十二時辰不間歇地巡邏,只要有人出來,就是天羅地網。」
遞過信,厲天接著說:「冬城城外已經擴好簡易軍帳,主次港也已清空,西南船隻頻繁調動,怕是敵方支援,具體船數與部署還在查。」
阿勒沒說話,坐在榻上,垂著腦袋看信,後脊到脖頸間拉出道弧度,如同道張滿的弦,厲天能感覺到他繃緊的精神,能感覺到他這幾日來壓抑著的一股鬱氣,以及看著茫茫冷霧始終找不到著力處的一點燥。
在那些搜尋結果報回來的時刻,厲天都有種公子那脾氣馬上要炸開來的錯覺,但他沒有,一次次希望落空,一次次無功而返,他只是握著信,一遍遍核對篩查過的區域,再重新調整人手。
厲天斂了門,正要退出去,就聽見公子的聲音。
「不進冬城,等不了,讓聞道來,進迷冬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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