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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勢弱,驪王又以克己儉樸標榜自己,不會做那大興土木的事兒,各地工事各地自就調度完了,工部這位置一直以來都不溫不火,堪比冷宮。
內閣里現有的幾位閣老,多是從吏部禮部戶部升任的。
萬琛本該升任三部之一的侍郎,兼領東閣大學士,待個一年半載,就能順理成章遷任內閣次輔,這才算真正踏上了青雲階。
「原本摺子都已經擬好了的,據查是都察院一封密奏直送中樞,定好的戶部就成了工部。」
「哐當!」
萬琛書房房門緊閉,裡邊突然傳來碎瓷聲,在夜色里盪出了漣漪,各房各院都熄了燈,不敢在這時候觸萬琛霉頭。
書房外立著的幾個幕僚面面相覷,正要敲門,那門忽然自內拉開了,萬琛面色鐵青:「六弟在哪兒?」
侍從立刻垂首道:「家主大人還在西九樓中,與琴疏先生論法。」
萬琛在家中行二,但萬家當家作主的不是他,也不是首輔大人萬渠亭,而是他同胞弟弟,萬壑松。
萬家往上五代都是拿筆桿子的,名士大儒出了好幾個,入朝為官的卻是寥寥,萬壑松少通神智,三歲作詩七歲寫賦,十二歲作《撫水論》,被當時的定州巡撫採納,此後六年定州都沒有再遭過水患之災。
萬壑松有經世治國的才能,卻不入仕,他為人十分低調,連文人之間的雅集詩會都不赴,二十二歲時成婚,然夫人早逝,只給他留了個女兒,之後十年都未曾續弦。
坊間有戲言,說萬琛和萬渠亭父子倆在任期間的幾項功績,都有萬壑松在後邊推動,因此萬壑松有個戲稱,叫做「帝師」。
行帝師之事,建安邦之功。
萬琛連幾個幕僚都沒有召見,急匆匆地換了轎子,到西九樓的時候已經是深夜,竹樓門扉緊閉,他請書童代為通傳。
書童打著哈欠,卻告訴他:「家主大人已經歇下了,萬大人明日再來吧。」
萬琛在坎西城裡就是土皇帝,誰都得賣他幾分薄面,沒想到在這火燒眉毛的時刻吃了閉門羹。
他不敢強闖,也沒心思回府去睡,乾脆撩了袍子,坐在這門檻兒上,和書童並排坐著等天亮。
書童揉揉眼:「萬大人有心事嗎?」
萬琛煩得要命,半輩子的體面都在這一日焚成了灰,把他燒得面目猙獰,他粗聲道:「是啊,到嘴的鴨子,飛了。」
書童卻不以為然:「或許不合你口味呢,換道菜不好嗎?」
「鴨子飛了,換你只小鵪鶉,你樂意嗎?」萬琛睨他。
書童點點頭:「樂意啊,我個頭小,鴨子吃不完,鵪鶉剛剛好,家主大人常常說,有多大的肚腹吃多少的糧食,撐破了胃腸就要吃苦頭的。」
萬琛喉嚨梗塞,他不傻,這話就是點給他聽的,萬壑松擺明要他自咽苦果,但他不甘心,他十七當差,摸爬滾打二十載,才坐到這封疆大吏的位置,再往上夠一丁點兒,就能踏上青雲階,叫他此時往冷宮裡苦守三十載,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萬大人不坐啦?」書童站起來。
樓前的石燈吐出赤焰,松間小徑光影繚亂,匆匆地吞噬了萬琛的背影。
萬宅,書房的燈火燃到天明,接連數日都沒有息過人聲。
萬琛在坎西城裡為官多年,攢下的門生故舊無數,肯為他發聲的大小官吏很多,一時之間,關於萬大人在位期間愛民如子的摺子像雪花一樣飛往王都,但都如雪落於海,沒有激起半點水花。
萬琛急了,他在這不同尋常的局勢中嗅到了「棄子」的味道,他兵行險招,想要拉動更有話事權的北境王為他美言,卻連三山軍軍營都進不去。就在此時,剛剛亂起來的局面再度落進一顆石子,都察院二次進疏,參萬琛私自篡改海務稅數,以巨利向南域行賄。
這摺子一上,頓時掀起滔天巨浪,連他老子萬渠亭都壓不住!拿士族的利益去餵那海上王,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嗎!
消息傳到坎西城,萬琛軟倒在竹樓前:「捧殺,這是捧殺!哥舒策誤我!」
書童兜著寬袖,手忙腳亂去將他扶起來:「萬大人小聲些,家主大人有貴客呢。」
萬琛抬頭去瞧,見到高台上竹簾半卷,裡頭隱隱約約透出道人影。
第142章 主客
都察院二次上疏之前, 龍可羨就嗅到了端倪。
一個封疆大吏,素來謹慎圓滑,深諳官場生存之道, 沒有勁敵也沒有明顯過錯, 怎麼會在這節骨眼兒上失了前蹄?
都察院一個剛擢升不久的愣頭青要上疏, 不是把奏章寫得工整漂亮就可以, 那些所謂關於萬琛的秘辛要呈到諸位閣老面前,還得先過頂頭上司這關, 都察院御史不傻,萬琛是萬渠亭親子,那在地方就是土皇帝,在王都中就是半個太子爺,這封密奏落到御史手中, 必定只有兩個下場,一是壓下不表, 一是呈給萬渠亭, 然後還是壓下不表。
但偏偏這個愣頭青上的楞頭密奏, 就這麼通暢無阻地呈進了內閣,在庭議時被捅出來, 連驪王坐在王位上都驚住了,他沒料到, 士族內鬥?還有這等好事?
「密奏上說什麼?」
尤副將那幾日輾轉在各色酒宴里,他頂著三山軍二把手的名頭,大伙兒請不到北境王,就請她座下大將, 他在宴上聽了一耳朵,道:「沒那麼玄乎, 就參萬琛縱家奴私占民田,還有些不大不小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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